天灰蒙蒙的,像是一塊被用了很久的抹布。
無數死而複活的人正以常人無法做出的動作湧出,朝著那群鮮活的血肉奔跑。頃刻間,暴戾的吼叫,不絕入耳的咀嚼聲,驚恐絕望的慘叫聲響徹在耳邊。撕裂的肢體零碎的撒落著,幹枯的沙土貪婪的汲取得從半空灑下的熱血,源源不斷的液體落下,幾乎讓腳下的土地化為濕地。一個身體被撕裂成兩半的女人在地上挪動著,內髒裸露,腸子不斷的從僅剩的上半截身體裏滑出,另一端被一隻皮膚剝落的手抓著送到腐爛發臭的嘴裏興奮的撕咬著,女人大聲哭嚎著,猛的回過頭,血跡髒汙的臉上一雙眼睛定定的望了過來,張開了嘴。
“不做屠夫,便為羔羊!”
她驟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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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站在一條奇妙的中間線上。
前後退無可退。
對峙的兩方情緒都有些激昂。
女生圓圓的臉漲得通紅,揮舞著拳頭,聲音因為激動有些嘶啞:“為什麼會這樣?是你們的態度問題,是你們意識的問題!是你們自古流傳至今的慣性思維的問題!再說古代還有男主外女主內分工協作的說法,怎麼,反而到了現在,主外主內的哪裏少得了女人?女人要工作就指責不顧家,女人隻顧家就被說成黃臉婆。掙著一樣的工資還得每天下班做家務帶孩子,女人的地位體現在哪裏?”
對麵的男代表聽罷也很激動,粗眉毛一直在抖,“我不同意,我也不讚同你的觀點!你們一方麵喊著要求男女平等,解放女性的口號,另一方麵卻做著對男人來說很不平等的事。從生理上來說,男人就已經比女人承受的更多,我們扛煤氣的時候你看著,我們修著下水道你們站著,就是你們逛街我們也得跟著當跟班聽從呼喝。工資不高你們嫌我們不體麵,事業有成你們又成天疑神疑鬼的擔心我們外頭有人。就是一時沒有工作,在家做家務照顧三餐,也被說是小男人吃幹飯軟腳蝦,女人辭職哪裏被這樣說過?男女兩方是不公平,卻是對男人大大不公平。”
為什麼。傳入耳朵裏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懂,就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難不成這種時候,還有人有心思討論男女之間平不平等的問題嗎?
地位,公平什麼。
這還用討論嗎?
還有討論的價值嗎?
現實不是早就擺在眼前了。
擦掉臉上被噴濺上的唾沫,被自己仍舊活著的訊息炸得有些恍惚的蕭然,終於在憤慨的聲音裏找回了魂。麵前的一夥人白嫩幹淨得讓人嫉妒,不過好像並不認識。她皺了皺眉,將視線挪開,卻在看到前方近在咫尺的校門後愣住了。不對,她怎麼會在這,即便沒死,她也不可能在這裏......
蕭然警惕的環視四周,卻越看越疑惑。高高飄揚著的紅氣球,插滿了彩旗的校門,進進出出笑鬧著的學生,同樣的衣服,震耳的音樂聲這一切熟悉又陌生。如果沒記錯,眼前這一切分明是她大一上學期學校五十校慶時的畫麵。淡淡的陽光落在臉上,空氣裏幹爽得令人想尖叫,哪裏有這幾年來聞慣了的腐臭惡心的味道。蕭然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突然咬了下舌尖,尖銳的疼痛頓時讓她精神一震,眼前的景象並沒有消失。
這並不是死前的幻想,也不是美妙的夢,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她居然.......回到了五年前。
校門口上方的電子鍾清晰的顯示著今天的日期,2015年11月10號,上午九點一十八分。
拿出剛才在褲兜裏摸到的手機,顫抖著手不停的按著手機下方的鍵,屏幕很快的亮起來,蕭然反複看了一遍又一遍,確定與電子屏幕上顯示的時間一樣後,才鬆開手。記得末日爆發的時候應該是12號早上,數不盡的隕石砸落下來,第二天天突然黑了下來,太陽莫名消失了。三天,整整三天後,太陽才再次出現,當人們萬般慶幸歡呼雀躍後才發現,隨著太陽出現的,是接踵而來的無盡災難。
肆虐的傳染病,極端的氣候,動植物的變異,一係列災難讓昔日繁華的帝國淪為廢墟,秩序崩塌,物資匱乏,人性背離。
更絕望的是,這場對人類而言沒有絲毫勝利優勢的災難是全球性的,在很長的時間裏,人類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全安全的土地。沒有食物,沒有庇護,在饑餓,病痛,恐懼中她艱難的活了下來。好不容易到了幸存者基地,誰知道竟會被拒在門外,無奈之下,她隻能學著那些同樣沒被接納的人一樣,靠著基地的牆住下來。幾天後,喪屍潮到來,在外麵沒有堅固圍牆抵擋的她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周圍的人被撲倒,被撕裂,掙紮著再站不起來。下一刻,當她再次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站在這裏。是這個世上有神明,給予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還是老天想故意玩弄她,讓她重新去體驗那個令人絕望窒息的世界無數的殘殺背叛,再一次的悲慘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