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世界都是白色,這是花圈的顏色。
程芷慧從看到那架花圈的第一眼起,眼眸中就一直充斥著那令人厭惡的顏色,整個大腦也晃晃悠悠的,像是脫離了地球引力,不斷的朝上飛,朝上飛。
她知道一切都即將接近尾聲,從那一個個的狗官接二連三將紅包退回的那一刻起,那讓她很是不安,尤其是牽頭的那一個,蘇葉的爸爸。
她是不會乖乖束手就擒的,這不符合她的身份。程芷慧想著,突然之間停住了。
身邊跟隨她的警察也愣了一下。
在程芷慧猛的衝出去的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但她那精致的水晶高跟鞋在台階上讓她崴了一下,隨即一個趔趄,程芷慧滾倒在地上,打翻了立在那裏的白色花圈。
程芷慧和花圈一起在高高的台階上滾落著,在她爬起來拔腿就跑的時候,身後的人群才開始有人反應過來,人潮順著台階朝下湧去,像極了泄閘的洪水。
她在爬起來的時候,看了一眼躺在身邊的白色花圈,經過十幾級台階的磕絆,自己的身上已經滿是傷痕,就像那即將散架的花圈一般。
但她隻是哼了一下鼻子,朝著最近的那輛花車奔跑過去,顧不得散落在台階上的水晶鞋。
她一把推開在車門外正看得目瞪口呆的司機,鑽進車裏就發動引擎,光著的腳丫將油門踩得死死的。
這時候她才發現,這輛車就是自己剛剛才坐過的婚車。
她握緊方向盤的手突然之間鬆弛了許多,像是某一根神經的崩潰。
滴出的淚珠刹那間劃過同時綻放在臉龐的笑容,淚水滲進那嘴角邊的褶皺,她透過後視鏡欣賞著出現在慘白臉龐上的異樣風景,連同後麵追上來的警車。
車子整體翻過來的時候,程芷慧異常清醒的端坐在車廂裏,感受著瞬間扭曲變形的車身,她昏昏沉沉的聽到警笛聲在自己不遠處停了下來,還想繼續逃走,可身子卻動彈不了,胸口好像被兩個東西卡在中間,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但她還在掙紮著朝外爬,胳膊上一道道的刮痕清晰可見,都往外滲著殷紅的鮮血,浸染著白色的婚紗,像畫上的脫落的油彩,沾染在身上,自己倒成了一個粉刷匠,在諾大的牆壁上粉飾著大片的荒蕪,最後竟然沒有為自己留一個容身之所。
程芷慧腿上破了一個大口子,粘稠的血液就順著紗網格狀的白色婚紗一路流淌下去,她低下頭無力的注視著,感覺在自己最後的生命中終於又注入了另外的顏色。
“像,散落在野地裏的沙,喚,也喚不回了過往,手心裏的滾燙,不是倔強,遍體鱗傷。”
程芷慧在閉上眼之前的瞬間還穿越過那嘈雜人群頭頂上鼎沸的聲音,聽到路邊音像店裏傳來《荊棘裏的花》,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朵剛剛穿越荊棘的花朵,遍體鱗傷,不再有過往。
蘇葉感覺自己這一覺睡了好久,醒來的時候世界的顏色都變了。
程芷慧因為失血過多最後搶救無效,死在了急救室裏。蘇葉注意到,這間急救室正是當初搶救丁玫的那一間,在將程芷慧推進去之前她真想上去一把抓住擔架,她不能再次看著自己的另一個朋友在同一間急救室裏離開。
黃婉晴因為製毒販毒數額巨大,被處以死刑,但念在其悔過態度良好,並有自首立功表現,決定處以緩期兩年執行,黃婉晴表示服從判決,不予上訴。
而蘇葉自己因為有窩藏通緝要犯隱瞞不報的行為,並沒有顧及到她老爸的臉麵,被檢察院開除。可她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那就是又重新回到自己以前的那個律師事務所,繼續做一名律師。
而蘇葉並沒有將自己的父親也曝光出去,隻是蘇爸爸畢竟在官場多年,風吹草動也有所覺察,以自己反貪局局長的身份清查了許多嘍囉,讓他們來做替罪羊,將牽扯出的窟窿填補完整。
蘇葉將所有關於其他三個人的東西全部都封存了起來,她再也不想看到,不要說再見,就讓一切都永遠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