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桐跟沈如冰剛說了兩句話,隻見一個緋紅色的身影閃過來,李子桐還未看清對方的長相,那女子已經拉著沈如冰的手脆生生的笑語道:“你就是一到我們旗溪就被我皇兄扔在馬場的那個女人?”
聽她的話,李子桐已經了然對方的身份,應該就是剛才左鳴提到的洛嘉公主。她剛跳過舞,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微微沁出點點汗光,整個臉上都是紅彤彤的,眼底含著笑意,連同整個人都是神采飛揚的。
沈如冰點點頭,沒有搭話。
洛嘉公主轉頭對著一直看過來的祁昊招呼了一聲:“皇兄這可不是待客之道,人家可是金枝玉葉,我聽說大曦的女子都是養的嬌貴,皇兄讓人在這裏牧馬放羊,可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洛嘉公主從始至終都沒有提李子桐一句。
祁昊不以為意,漫不經心的問了沈如冰一句:“你覺得朕這安排怎麼樣?要朕接你入宮麼?”
沈如冰脊背僵了一僵,埋怨的看了一眼洛嘉公主,直聲說道:“我才不要入你的皇宮,我寧願牧馬放羊。”
祁昊的唇角似是嘲諷的勾了一勾:“看吧,她都沒什麼意見,你操什麼心?”說完又朝白兮赫的方向看了一眼,說,“如今你也大了,要不要皇兄給你指門好親事?大曦可是把女子養的都很嬌貴的,別錯過這村沒這店了。”
洛嘉公主的臉上霎時更加紅豔,急嗔了一聲道:“皇兄就會取笑人,我偏不接招,喏,人我先帶走了,過一會兒再還給你。”她隻朝李子桐點了一下頭,便飛快的拉著沈如冰的手往人群裏去。沈如冰不意洛嘉公主會帶她走,加之原本力氣就沒有她的大,被她這麼一拉,差點摔倒,隻得一步三回頭的向李子桐求救。李子桐此時正好有好多話問祁昊,沈如冰在場的話她也不好說出口,料想洛嘉公主帶沈如冰走也沒什麼惡意,思及至此,便衝沈如冰點點頭,示意她安心過去。
那邊白兮赫已經被熱情的舞女纏著也去跟著湊熱鬧了,席間隻剩下主位上的祁昊和坐在下側的李子桐了,說起話來就更加方便了。
“我父親在哪?還請大王明示。”李子桐問道。
“祁昊,或者是昊。”祁昊把玩著酒樽道。
“我父親到底在哪裏?”李子桐也不甘示弱。
“叫我的名字我就回答你,桐兒。”祁昊的眼睛裏有淡藍色的光在流轉,仿佛喝醉了一般迷離地盯著她。
“如果大王封我為妃的話,我會稱您為王,但大王的名諱不是我能隨便稱呼的。”李子桐沒有一絲退讓的意思。
“哼,如果我封你,你就會乖乖的接受嗎?”祁昊反過來問。
“這要看我父親還有沒有活著,大王還沒有回答我父親在哪裏。”李子桐說道。
“他很可能已經不在旗溪了。”祁昊晃了晃酒杯,仍然不以為意的說。
……
這可能是李子桐這輩子最吐血的談話了。這期間,祁昊將孤傲演了個底朝天。無論李子桐有多急切的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他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隻是說一個月前李章帶著兩個部下趁亂逃跑了,李子桐聽了稍稍安心,一個月前應該正是旗溪宮廷政變的時候,父親趁亂逃走也說得通,但他到底在哪呢?按照常理推算,要是安全逃脫,這個時間早就該到連池了,難道是自己路上消息不通,跟父親錯過了?李子桐正疑惑間,祁昊不經意間說了一句:
“他逃走的方向是沼澤地。”
李子桐頓時有一種想吃他血肉的瘋狂,但終究隱忍了下來。不再說話。
安靜了好一會兒,祁昊似是自言自語的輕聲道:“你似乎還沒記起來我是誰……”
李子桐輕哼一聲:“你放心,我記得很清楚,若是我父親沒了,你就是我的殺父仇人。”
祁昊的臉上閃過一絲恍然,曾幾何時,她也是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篤定的認定他就是她的“殺父仇人”。
時光往回撥十年,記憶裏那應該是個很苦寒的春季,對於他來說,其實每一個季節每一天都一樣,帶著一股巨大的能讓人絕望的苦寒,十歲的他一直以為這世界原本就這樣,沒有體會過溫暖,也就不覺得冷了。
那一天,天氣卻出奇的好,好到這麼多年以後回憶起來,陽光的明媚依舊能刺痛他的雙眼。陽光穿過寂靜的山林,隱隱落在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上,白花花的晃眼,刺得他差一點就落下淚來,索性就閉了眼睛,準備把這條命徹底的償還給那個人,這條命給了他,終究好過天天為躲避追殺而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宿命?詛咒?一切都不過是個謊言,他的存在對於那個讓他欲愛不能欲恨無力給他血肉卻發誓要他性命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諷刺,也許結束了就是解脫了。
“殿下,這是王命,請殿下恕罪!”握刀的人等待著他最後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