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懷彥忍不住苦笑,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的信心啊!隻可惜現實殘酷……更叫他不安的是,這些天,他總會夢到她從高處跌落,無論他多努力,都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愈來愈遠,最後從他眼前消失。每每驚醒,他都想立刻衝到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刻也不放鬆。
“師兄已經趕往無恩穀,為她求取極火寒冰髓。”他繼續說道,看著楚南漠的表情漸漸起了變化,忽地有些酸楚,“此事,我想應該讓你知道。畢竟這世上,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不可能……她不會死……”楚南漠仿若未聞,空茫的雙眼愈發無神,喃喃低語著。他的聲音十分輕,眼中有脆弱的光芒在閃動,那是顯而易見的恐懼。
木懷彥一時無言。
這時,況風華等人從林中走出,招呼他們倆:“天黑了,再留在這也不會有什麼收獲,先回城吧!”
木懷彥點點頭,正要轉身,耳畔忽然響起熟悉的、絕望的呼喚——
“木頭!”
他心神巨震,猛地回頭,不管不顧地呼喊起來:“曼青!曼青!我在這!”
聲音在山峰間回蕩,像是無數人一遍遍在呼喚,但那該回應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懷彥!”況風華扣住他的肩膀,神色嚴厲,“清醒點!”
這一聲大喝讓他有一瞬間的崩潰,他望著她,連眼神都透著狂亂:“風華,你沒聽到嗎?她在叫我!她在叫我呀!”
“我什麼都沒聽見!不信你問望舒!”況風華咬著牙一字一字說道,“她不在這!葉曼青還沒死,你瘋什麼瘋?!”
木懷彥渾身一震,目光漸漸平靜下來。像是虛脫了般,他頹然後退了兩步,腦袋深深垂下,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他的樣子看起來著實可憐,況風華目光複雜的看著他,忍不住抹了把臉,歎道:“我知道你心裏著急,但現在還沒到最壞的狀況,你莫要自亂陣腳。”
狄望舒也走上前來,安慰道:“葉辭受的傷不輕,他走不遠。風一已經在中鴻城通往各州城的道路上都設了眼線,隻要他有動靜,一定能發現他的行蹤。依我看,這幾日他恐怕會在一處安全的所在養傷,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動作。我會再派人在這附近山穀搜尋,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會放過。”言罷,他心知這些話不過是聊勝於無,隻得按住木懷彥的肩膀壓了壓,“懷彥,你不能亂,葉姑娘還等著你呢!”
木懷彥這才抬起頭來,他的眼眶微微發紅,神色慘淡,嘴唇抖了抖,卻還是努力掙出了一絲微笑。
“我明白。”
狄望舒稍稍鬆了口氣,拽著他的手臂向山下走去:“這幾日你累狠了。風一已經備了好酒,你喝上兩杯,好好睡上一覺,明日才有精神追蹤葉辭。”
木懷彥點點頭,轉頭看向楚南漠:“楚兄一道去吧。”
楚南漠難得沒有拒絕,略點了下頭,便走了過來。
離開之前,他們兩人同時回頭望去,漫漫千山都被夜色籠罩,天地閽暗如墨,入夜的風吹得人渾身發冷。此情此景,分外淒清。
“……她會沒事的。”
木懷彥輕聲說著,像是說給楚南漠聽的,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
不知是不是死前的幻覺,風聲從耳旁呼嘯而過,飛快下墜中,葉曼青竟似聽到了木懷彥的聲音。
“曼青……曼青……”
她不由泛起一絲笑。這算是上天的厚待嗎?讓她在生命的最後,還有他的聲音陪伴。
失重的感覺叫人暈眩,昏暗中,隻有她手中的夜明珠散發著柔柔的光芒。她像是懷抱著一輪自夜空中墜落的明月,不斷下墜,落向下方無盡的黑暗。
她慢慢閉上眼睛,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風聲卻忽然起了變化!
下一秒,一雙堅實的手臂驀地貼上她的後背,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摟住。
滿浸著濕氣的衣襟彌漫著血腥味,完全說不上溫暖美好,但那聲聲沉穩的心跳就貼著她的臉頰,隔著薄薄的布料,一下又一下,將她離散的魂魄都震回了心竅。
懷中的明月輝光仍在,但他抱得太緊,叫她動彈不得,隻能靠眼角餘光瞥到男人的下顎,那緊繃的線條宛如鋼鐵般堅硬。一顆顆水珠順著他的脖子滾落,迅速浸入衣領中。
一落地,葉辭悶哼一聲,受創的右腿立刻支撐不住,趔趄著半跪在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從暈眩中緩過來,低頭看向懷中人。
她正愣愣看著他,神情茫然又遲疑,像是不能理解眼前的狀況。
莫名的,他的心驟然抽痛起來,這痛楚來得如此突然,竟連身上傷口的疼痛都被壓住了。他狠狠皺起眉頭,壓抑不住的怒火噴薄而出:“你是傻瓜嗎?憑你三腳貓的功夫還想自己爬上去?就算下麵有水潭摔不死你,把你砸個鼻青臉腫就很好玩麼?萬一引發你體內傷勢,你有幾條命都不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