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一場,原來愛的,恨的,那些執著不放的,都隻是虛妄。
我的愛人,有什麼能支撐著你走更漫長的路?
看著她含淚的笑顏,穆寒蕭一時間覺得人生荒謬如此,他像個彷徨的孩子般無措地站著,想要失控大喊,想要抱頭痛哭,想要憤怒毀滅。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阻止這個事實——她要再一次地、永久地離開他了,沒有任何希望和回轉的餘地。
辛眉拉著他的手環上自己的腰,輕輕投入他的懷抱。此時的他冷得像塊冰,隻有胸膛那一處火熱還在不甘地跳動著,她把臉貼在上頭,喃喃道:“對不起,我這麼自私。可這是你欠我的,答應我三件事。第一件,要好好活著,活到七老八十還能到處散步,子孫滿堂平淡幸福……就當是,送給我的禮物。”她這一生,從未得到任何美滿安樂,唯有在他身上,才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穆寒蕭的手臂漸漸收緊,緊緊抱住她,像是要將她嵌入血肉靈魂中一般。他咬著牙,才把逼到嘴邊的嗚咽聲吞了下去。
“好。你要什麼,我就給什麼。”
她在他懷中輕笑起來,眼皮卻漸漸沉重起來,“第二件,別讓葉曼青死去。我……這個身體,似乎有了很不好的變化。她是個可憐可敬的女子,你好好救她……”她的神智有些渙散,“若是萬一、萬一……那便順應天命吧,也許,這也是她回去的契機……”
她的聲音低得有些飄渺,穆寒蕭幾乎聽不清她最後的話語,卻仍是點頭應道:“我答應你。第三件呢?”他催促著。
“第三件?”似乎過了許久,她才恍惚應道,“第三件啊……”
輕飄飄的聲音還在耳畔飄蕩,然而懷中人的氣息陡然微弱下去,那句未完的話,就這麼斷了。
穆寒蕭頓了頓,才摟著她緩緩滑坐在地。
凝視著她平靜的麵容,他顫抖著唇貼上她的,相觸的刹那,熱淚滾滾而下。他驀地把頭埋在她的頸間,淚水順著她的衣領滑落。
“第三件……”不知何處的風吹起,燭光搖曳,他的聲音飄忽不定,“我知道,你是想等我完成了前兩件事,與你相見時你再告訴我,是不是?”
沒有人回答他。
這漫長的一生,就像此刻的燭火一般,風中飄搖,卻仍要堅定執著地走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疲憊洶湧上心頭,直想一刀兩斷結束得幹幹脆脆。
然而,終究還是要站起來,挺直背,笑著走完這一程。因為——
“平淡幸福,子孫滿堂,我都給你。”
***
刺眼的光芒在跳動,昏黃的、豔紅的,晃成一片朦朧的虛影。
葉曼青呻吟一聲,想要抬手捂住眼睛,卻隻覺四肢發軟,連動都動不了。
“醒了?”
一個人俯□來,黑亮的發絲從他肩頭垂下,在那一身喜服的映襯下更顯惑人。而那張寒冰似的臉龐,更是沒有絲毫波動。
他細細看了她一會兒,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身體的晃動總算讓她清醒了些,她有些疑惑地扶著他的肩頭:“寒簫?”
他的腳步頓了頓,低頭看了她一眼,才道:“別再這般叫我。今後,就叫我大哥吧。”
大、大哥?!
葉曼青差點噎死,怎麼回事?她才小睡了一會兒,穆寒蕭怎麼就變得這麼奇奇怪怪了?之前不還要娶她麼?呃……
她這才注意到四周,長案上的牌位林立——不正是之前老夫人和駱婉瑤引她來的祠堂麼?
她最後的記憶,似乎是停在駱婉瑤按著她的手把刀刺向了老夫人。雖然當時她下意識就把手腕轉了轉,讓匕首尖端從她手腕下的皮囊刺入,但事情發生得太快,駱婉瑤的速度和力道又著實驚人,她實在沒把握是否完全控製住了……
“老夫人沒事吧?”
穆寒蕭怔愣一下,冰冷的眼眸中湧出一絲暖意:“她很好,多謝你救了她。”
“不、不客氣。”麵對這麼禮貌的穆寒蕭,葉曼青一時還真有些不習慣。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讓這個死腦筋的男人轉了性?
***
炙熱的陽光落在青石磚上,照出一個個發白的光圈。
老夫人半躺在一張長椅上,可以看得出她經過了一番清理,身上那套染血的墨綠錦袍換成了褐色衣裙,頭發也重新梳過,銀白的發絲整整齊齊地綰成髻子,看著還是那般端莊威嚴。然而她的臉色還帶著蒼白,略帶疲倦的蒼老眼眸虛虛望著院牆上青烏的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