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葉曼青捂著嘴咳了一陣,才漸漸緩了過來。見她已然好轉,木懷彥便收手靜立在她身後。
“你……若是不願說,其實也沒關係。”木懷彥輕聲道,“隻要你安然無恙就好,其他的事,以後再說無妨。”
他總是這麼體貼,適時而不唐突。就算是她這樣滿身倒刺的人,對著他也不自覺地放鬆下來。曾經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恐懼,是他一點一滴細心教會她許多東西,讓她慢慢對這個陌生的時空產生了認同感。如果說阿默是她以命相交的牽絆,那他……那一點意味不明的情思,到底在她心中留了影。雖然早已下了決定,現在形勢又是這般,但……她也不見得非得跟他鬧得形同陌路,不是嗎?
想到此處,葉曼青輕輕一拍桌麵:“我有許多話要說,你可有這個閑工夫來聽?”
“自然。”
“那還不坐下?難不成你這木頭還在擔心什麼男女夜半獨處授受不親?”
木懷彥聞言,淡笑道:“我何曾擔心過這些?”邊說著邊將空杯斟滿,靜靜看著她。
“突然之間也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葉曼青躊躇一下,便是笑開,“索性說到哪算哪。離開中鴻城後遭劫的事先前在院子中已經說過,那次正是阿默將我帶走的……”她便將這一路來的事細細說來,其間說到些趣事也不免笑出聲來,回想起同阿默的相處,心情不由好了起來。
木懷彥凝神聽著,並不插話,聽她說到開心時麵上隱現笑意,聽到被使役閣殺手追蹤時麵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之後的情形你就都知道了,穆莊主誤將我錯認成辛眉,激動之下他、他……”葉曼青撇開頭,後麵的話便說不出口了,被強吻的事本就沒什麼可說的,更何況,對於穆寒蕭,她實在是不願多提。
木懷彥點點頭:“對不起,那天我——”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一絲隱晦的黯然在木懷彥眼中滑過,瞬間便消逝,隻聽他話鋒一轉:“如此說來,楚兄現在應是被帶回使役閣了?以他在使役閣中的地位,該是不會有什麼事的。隻是那三人為何喬裝了要擄你?逃兒既然在這,便可以找他問個清楚。”
葉曼青趕忙攔住:“不用了,他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哪裏會知道什麼事?我看他呆呆愣愣的,很有幾分傻氣,就不要為難他了。”
“嗬,我怎會為難一個孩子?”木懷彥輕笑著,神色卻仍是堅持,“我隻消找他問幾句話便可。你若是不放心,便在你麵前問就好。”
這……葉曼青心中有些不確定,他這話,難道是發現了什麼?果然她太護著逃兒,總不免讓人覺得奇怪。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木懷彥隻是笑笑,並不反駁。看他這樣,葉曼青反倒有些心虛起來。真要說起來,她確實瞞了他許多事。隻是,她有她自己的考量,她的身世不明,阿默又落在那些人手中,貿然打草驚蛇隻怕會適得其反。既然現在已經到了這地步,她遲早都得麵對她身後牽涉的勢力,與其被動逃避,不如主動接觸,早日查明真相也好有相應的對策。她已經答應染豔要跟她回宮,隻是不知道會是什麼時間。
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突然想起來,當初我和秋姐姐住在長憑府中時,柳牽情也在那。”
木懷彥應道:“三皇子對無夢公子青眼有加,一向以國士之禮相待,他在長憑府中也是應當。”
“這我自然知道。”葉曼青小小啜飲一口茶水潤喉,“讓我不得不注意的是,柳牽情似乎和秋姐姐相熟。”
“嗯?”
葉曼青從腰間小袋裏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精致錦盒放在桌上,“這個東西,你認得嗎?”
“這是……嵐寧膏?”
“不錯。”葉曼青笑道,“我聽說這香膏極其貴重,柳牽情卻各送了一盒給秋姐姐和我。你猜是為什麼?”
木懷彥放下錦盒,點點憂思在眉間眼底浮現,他斟酌半晌才道:“這嵐寧膏,原是前朝皇室專用之物,原本的配方一直不為世人所知。因此時下的嵐寧膏,多半是後人自行揣摩製成的。但這盒嵐寧膏香氣清潤馥鬱,聞之清爽欲醉,與傳說中嵐寧膏的香氣相差無幾,應該是按原配方所製。”
他說的這一長串,葉曼青原先並沒聽出味來,直到最後才猛地一驚:“原配方?!你是說……”難道柳牽情竟然會是前朝皇室後人?若真是這樣的話,那應殘秋的身份就有問題了……
木懷彥點點錦盒:“《左丘·奇物誌》中有記載,嵐寧膏的特殊香氣,乃是混合了佩蘭的汁液才形成的。佩蘭紫根紅葉白花,其花蜜正是地花蜂的最愛,常能靠地花蜂探尋佩蘭所在。”
“也就是說,嵐寧膏其實也是一種上等的追蹤香膏……”葉曼青冷冷接道,怪不得,染豔和逃兒等人都能在最恰當的時機將她和阿默截住。從送出這個東西開始,柳牽情便在做追蹤的打算嗎?應殘秋難道不知道嵐寧膏的功效?她當時的猶豫,是因為這一點嗎?但她為何猶豫?難道她不想行蹤被掌握……
木懷彥沉吟半晌:“葉姑娘,過去的事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