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回想,她就越是駭怕。
像是有兩個自己……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幾乎疑心自己是神經分裂了。突然發現自己有這麼可怕的想法,而且那一段時間的行為似乎根本不在她的控製下……
這種失控,才是真正讓她駭然驚懼的。就算是從棺中醒來她也沒怕到這個樣子,簡直是魂飛魄散了。
她呆呆地站著,那人靜坐的身形看著有些脆弱,隻要她把手中的刀往前遞個一尺,“噗”的一聲,就能紮個對穿……
葉曼青驚跳起來,一把甩開手中的樸刀。刀身磕在岩石上發出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山洞中顯得如此驚心,但她卻覺得神智瞬間清明了幾分。
眼前的形勢已經很明了,山洞中的那些人都是被身前的這人殺死的。如果等他恢複過來,要殺她自然是輕而易舉。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她或者是立刻逃命,或者是……殺了他,保證自身安全。
隻是現在,葉曼青卻不想逃跑了。或許是因為那黑暗幽深的洞口,或許,是因為未知的外界。她有一種奇異的直覺,隻要她走出這個山洞,那麼她所有的認知都將被顛覆。
她雖然不想逃跑,卻更不想殺人。
不管先前短暫的精神失控是因為什麼,但隻要她還保持清醒,她就絕不會殺人!
這話聽著,很無力啊……葉曼青悄悄握緊手,壓下心頭的苦澀。
既不想走,也不想動手,她索性斜歪歪地坐到地上。折騰了這麼久,她真是累到了極點。累過了頭,反倒有了些精神,閑著也是無聊,她就細細打量起眼前的這人。
先前因為離得有一段距離,又加上緊張,除了那雙眼睛,她壓根就沒看清這人長什麼樣。現在這麼一細看,她不由得有些怔楞。
她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人散了一半的發髻,長長的黑發擋了半邊臉。
一個大男人,居然留著那麼長的頭發?還綁著個……發髻?
她雖然覺得怪異,但想到之前的經曆,倒也沒覺得有多大驚奇。
可能是打鬥激烈的緣故,那人露在外麵的半邊臉沾了不少血汙。雖然如此,但在火光的照耀下,沒有沾到血汙的臉頰仍是顯出玉般瑩潤的光澤。他的眉毛長得很是秀氣,但那濃重的色澤卻透著些許淩厲,仿佛隻這一筆,便足以勾勒出三分肅殺的氣勢。那雙讓人印象深刻的眼睛雖然緊緊閉著,但葉曼青卻仍有種被注視的感覺,心驚之下她也不敢多看,目光隻略略在他冷硬的下巴停留一瞬。
空氣中除了濃重的血腥味外,竟還隱隱飄著一股甜膩的氣息。之前因為緊張恐懼,她也沒注意,現在安靜下來,她定神聞了一下,便發覺這股味道從麵前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她皺著眉把那人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不由臉色一變。
隻見那人身下的泥土不知何時竟已被浸成黑灰色,一滴滴濃墨般的血液從他的衣擺緩緩滴落。他一身黑色布衣,那毒血又跟章魚汁一般,如果不是滴在地上,她根本就發現不了他受傷了。她順著濡濕的衣襟一路往上看去,才發現他右手按著的左肩處有一個兩指來寬的劃痕,布料微微翻卷開,黑色的血液從指縫間滲出,滑進衣袖中。
血液的顏色這麼詭異,看來是中毒了,他昏迷不醒也是因為這個吧?
她略帶苦惱地看著濃黑的血液一滴滴落下,滲入泥土中。
看來她先前糾結要不要殺人根本是白費心了,事實上就算她什麼都不做,眼前的這人也是快死了吧?
他的胸口似乎根本沒有起伏……葉曼青一激靈,伸手在他鼻下一探,好一會兒才感覺到一息微弱的氣息。
稍稍鬆了口氣,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瞟向他沾著血汙的蒼白臉頰。
他死了的話,這個地方就真的、隻有她一個活人了……
這個認知忽然叫她害怕,洞裏滿地都是碎肉……她忍不住往那人身邊靠了靠,想要汲取點人氣。盡管,這點微弱的氣息隨時可能斷絕。
或許,這些人根本不是他殺的,說不定他也是個受害者,行凶的人肯定早就離開了……他可能是個捕頭,或者俠客,或者……
她扯扯嘴角,沒有再想下去。這些無謂的揣測沒有任何意義,全部都與她無關。與她有關的,她可以確認的,她必須承認的,無非就是——她葉曼青,不敢、不想、不願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