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稱病不朝,朝中看似平靜的水麵下波濤洶湧,顧瑞雪已經垂簾聽政了,由於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即便是有異議的大臣也不敢多加反對,隻是要求設齊王殿下為輔政王的折子逐漸多了起來,基本都是些官職地位的小官員發出來的,像是要試水,但這些折子都被顧瑞雪留中不發,朝中重臣卻一致保持了緘默的態度。
“他們也隻是在試探。”孟鈞對錦卿說道,“皇帝還不到四十歲,誰知道他到底會不會好起來,萬一要是好了,第一個下手整治的,就是叫囂立輔政王最凶的人。”
“誰都希望皇上能好。”錦卿低聲道,“隻不過這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臘月中旬的時候,皇上病情居然好轉了,久久不見皇上的群臣居然在早朝上看到了皇上,朝中一瞬間就安靜下來了,孟鈞下朝後還很欣喜的對錦卿說皇上氣色不錯,人也挺有精神的。
錦卿卻不敢苟同,醫學上有個現象,叫回光返照。病是逐漸好的,倘若突然一下子就好轉了,肯定會有更壞的結果等著。
果然,皇上隻上了兩天的朝,便徹底的病倒了,反反複複了幾日,孟鈞幾個人都被喚入宮中了,顧瑞雪紅著眼睛和幾位大臣商量著皇上的身後事,錦卿這時才見到皇上,幾日水米未進,躺在床上麵容枯槁,清醒的時候很少,要靠著喬適施針才能讓他有一會短暫的清醒。
小皇子李宏壓根不懂什麼叫生離死別,拉著昏迷中皇上的手好奇的問顧瑞雪,“母後,父皇怎麼一直在睡覺啊?他好久沒起來抱過我了!”
聽到這話,一向堅強的顧瑞雪眼淚立刻流了出來,錦卿把李宏抱了起來,哄道:“你父皇睡覺了,別吵著他,粽娘在隔壁屋裏,你去找妹妹玩好不好?”
李宏一聽粉團一樣的妹妹也來了,立刻高興的拍著手跑出去找粽娘了。
大皇子李智和琪琪公主陪著母親掉眼淚,還有一個杜姨娘所出的二皇子站在李智身邊,神色惶恐,錦卿看著可憐的孤兒寡母,也替表姐難受。
少年喪父,中年喪夫,稚子年幼,外有年富力強的大伯虎視眈眈,即便是這站在萬人之上的錦繡榮貴,也抵消不了她心中的悲傷。
臘月二十七的深夜,皇上終於去了。
錦卿是半夜被雷嬤嬤從床上叫醒的,府裏所有的下人都被叫了起來,將庫房備好的白布拿了出來,不消片刻,全府上下一片縞素,就連粽娘,也換上了一身孝服,頭上還紮了一根白布條,錦卿抱著她就要跟著孟鈞入宮。
“吃點東西再去吧。”雷嬤嬤勸道,“等會要哭靈,沒力氣可不行。”
錦卿默然的喂著粽娘吃了奶,自己和孟鈞隨便吃了點熱乎乎的東西墊底,就坐上了馬車到了皇宮。
天已經蒙蒙亮了,宮裏一片愁雲慘淡,時不時的能聽到嚎啕大哭的聲音,過往的宮女太監人人都是淚流滿麵的樣子,不管是真心傷痛還是假意應承,錦卿都覺得心裏不好受。
錦卿進到顧瑞雪寢殿的時候,房間裏沒有掌燈,黎明前藏青色的光線把房間照的朦朦朧朧,顧瑞雪背對著錦卿安靜的坐在那裏,聽到腳步聲後才回頭看了錦卿一眼,眼神酸澀,“你來了?”
錦卿把懷裏的粽娘交給了顧瑞雪的貼身女官,握住了顧瑞雪的手,輕聲道:“表姐,你還有大郎他們呢。”
良久顧瑞雪才輕輕點了點頭,整理了身上寬大厚重的玄色皇後朝服,昂首起身,走了出去。
錦卿也跟在後麵出去了,凜冽的寒風撲打在臉上,太陽從東方緩緩升起,房簷上還有不少積雪,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發著璀璨晶瑩的光。
皇上撒手走了一幹二淨,然而作為大唐皇帝,他的身後事卻不能簡單草率了。宮人們麵帶悲戚四下忙碌著,搭建布置著靈堂,得到了消息來皇宮的官員也越來越多。
錦卿瞅了空子,使人叫來了孟鈞,悄聲問道:“皇上可留下遺詔了?”
孟鈞點頭,左右看了一眼,“要大皇子即位,皇後娘娘和幾位大臣幫忙看著。據皇上身邊的公公說,前幾日皇上身體好些時,立下的,現在人還沒到齊,尚未公布。”
見錦卿眉宇間憂色濃重,孟鈞見四下無人,伸手撫平了錦卿的眉頭,小聲道:“你放心,有我們在,亂不起來。”
錦卿看著孟鈞,袍子外麵早已套上了一層孝服,目光堅毅溫暖,錦卿心裏一緊,鼻頭也有些酸,訥訥的說道:“你也放心,我會保護好粽娘的,你自己千萬小心……”
再說下去,錦卿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孟鈞的態度很明顯了,接下來,會是一場硬仗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