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天非常的冷,就仿佛遼東的酷寒延續到了京城,除了北方刀兵的肅殺外,還有大雪在紛紛的下,把城市染成一片颯白——東嶽廟也因而顯得更神聖,但隻能說是看上去而已。

他看著些大雪,心裏感覺到如白雪般的茫然,他聞到了雪中若隱若現的一絲血腥味,這是因為在這些雪飄來的故鄉有許多人正在死去,他們在臨死前絕望的呼喊,垂死的掙紮,給純潔的白雪染上了一絲不祥的紅。

他站在那個地方,那個他初來的地方,經過了那麼多年後,周遭有了稍許的不同,但隻有最熟悉的人才能感覺到;那些終日在東嶽廟門口擺攤的小販也不見了蹤影,或者是在一年之終總要有幾天和家人團聚的日子;隻有他絕對的無處可去,陷入了絕對的孤獨之中。

孤獨對他來說本來是最熟悉的東西,無論是在來東嶽廟之前,還是之後,都是一如既往的孤獨。孤獨是他唯一的同行者,他創造了它並且安然享受它的陪伴,甚至和它融為一體,直到某一天她蠻橫的衝入了東嶽廟,把他和他的孤獨隔離開來。他和孤獨漸漸遠離,遺忘並忽視了它始終跟在他的身後,並從未遠離。等到她不再出現在東嶽廟之後,孤獨又恰當其時的回到了他的身邊,就好像一個久違的朋友,但他卻覺得無法適應並且接受了。在過程之中必然有一些事情曾發生過,但至於那是什麼他隻有恍忽的印象而已,無法被清晰的確認或描述,所以也可以看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所有的事情好像是真實的,但又好像不是的,宛如變換色彩的記憶,因為無法觸摸而在瞬間變得遙遠和陌生,隻有東嶽廟依然矗立在那裏,並代表了完全的真實。

那是數百年前所建造的古廟,到如今依然是那般的巍峨而質樸,在叢叢的老鬆和古柏之間,夾雜著一些文人騷客所殘留的碑石,但那些樹早已腐朽碳化,那些人早已經煙飛湮滅,就連石質也已開始風化滲解,像是被忘卻的殘夢一般。中間有一條狹長幽靜的石道,帶著曆史的塵土,通向綠瓦紅牆的大殿。在這宛如遺跡般破敗的殿堂中曾供奉著掌管一切生死福禍的泰山府君東嶽大帝。

他站在門口,體會到了當年黃飛虎殺出朝歌一般的無路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