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眠
(前蘇聯)卡聶夫斯基/著朱清華/改寫
由於情況特殊,我很早便上床了。但我發現失眠與幾點上床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妻子對我說:“用數數的方式會好很多。希望會有效!我每晚都數一百萬。”“好吧!”我想也許應該聽妻子的話。
一……二……三……三次被學校領導訓斥。為什麼不準時到校?為什麼總是與其他老師發生矛盾?為什麼不交計劃?為什麼隻會埋怨我,而不關心一下這個問題的原因在哪裏,如果這些你都處理好了,你就不會提出這麼蠢的問題了!就好像我的失眠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一樣!……八……九……十……我在學校起碼有十年的教齡了,可是卻叫莫薩金去當小組長。你想想看,我成天忙得不可開交,卻還要替副博士答辯。也許我也像科學院院士那樣地睡不著吧。可這並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十七……十八……十九……十九個人都得了獎金。除我之外,每一個人都有一份。而且他們還那麼若無其事的。我親愛的同事,你們一定會睡得又香又甜。
……三十……三十—…………三十二……一共就三十二個平方。但是巴巴揚涅茲卻有四十八個平方、三個房間。為什麼我要比他的房子小,我完全可以擁有更大的房子。
……一百一十八……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這隻是算出來的數目罷了,三扣兩扣也就所剩無幾了。全組又是我最少。皮楚金娜才隻不過是個應屆留校學生而已,可是已經拿了一百四十盧布,而且全用來買化妝品了。一個小姑娘哪裏用得了那麼多錢。但是我每個月光安眠藥就得花十盧布。……六千……七千……八千……八千白血球,連醫生都為這個數字驚歎。我已經到達這個極限了,可是卻讓納哥涅奇內去休假。我的專業知識還少了不成!那老糊塗連個休息的機會也不舍得給我。這不,思維遲鈍了,眼也花了,腦子裏也嗡嗡地亂響。呦!你瞧,天已經亮了,我確實困了,妻子的方法有了效力了。又要睡過頭,又要遲到,校長又得來那套老生常談了……去他媽的吧!誰會在意那老家夥。
“我要睡了,下次再談吧!”
大操大辦的婚禮
(前蘇聯)濟斯金德/著朱清華/改寫
在我眼前的這個女人年紀並不輕,那身裝扮以我的水平無法恰當的形容。她滿麵春風地闖進我的房間,並鄭重其事地對我說:
“阿列克謝·帕雷奇,我要做新娘了!就在明天!”
“恭喜恭喜,衷心恭喜你!”麵對人家這樣的好事,我通常是這兩句好話。
“謝謝!謝謝!你是我的知己,我們認識那麼久了,我想您一定能賞光的……”她嬌聲媚氣地說道。
“當然,當然。”我點了點頭。雖然我明天想做的事情很多,而應邀的則是我們倆——我和我那輛久經風雨的“莫斯科人”小轎車。說實話,她大概對我的車比對我這個人更感興趣。
“那麼……12點在婚禮宮舉行結婚儀式,然後休息。晚上在‘小鈴鐺’餐廳舉行喜宴。二樓乙廳……”
“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客氣地說。
“我倒很想,不過今天我實在是太忙了。”準新娘說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我跟你說,婚禮規模很大!大得驚人,為那‘小鈴鐺’就得花一千二百盧布!”
“多少?”
“一千二百盧布!”準新娘有些感慨,“有90位客人!每人一份小吃,每人一份烤羊肉或烤雞,這還不算,吃了冰淇淋,還得喝汽水。我希望那天,客人們會收緊肚子才好!”
“這的確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搖了搖頭。
“有什麼辦法呢,還好我有錢。早先我第一次出嫁時,婚禮哪有像現在這麼辦的,向來是以簡簡單單為主調。第二次也是這樣。如今辦婚禮都得大操大辦!結婚禮服,長頭紗,出租汽車,都要精心修飾一番,就像它們也要結婚似的。”
“一點沒錯!”
“你知道嗎?我不得不這樣做?藏拉奇卡·科茲洛圖羅娃結婚時,有60個客人……我總得弄得比她強吧!我可不能給比下去!順便告訴您,她也要來的!她可不能錯過這重要的時刻。讓她開開眼,瞧瞧別人是怎樣結婚的。”
“你們最好登記一套合資住房。”
“用不著!我丈夫已購置了一套很棒的住房,工廠出了一半的錢。”
“家具呢?”
“那也不成問題。我們說好了,由廠工會給他一個電冰箱,我出一部電視機。我丈夫的同事湊份子送張沙發床,我的女友們送台落地燈。家具是絕對不缺的!”她突然壓低嗓門:“老實說,我們就連婚禮也想花國家的錢,可是又不符合一些標準,別種方式的婚禮現在又沒有。所以,錢還得花一些,再心疼也得花呀!”這位精明的女士又一次感慨起來。
“是啊,你們搞這麼大的排場……”
“我們必須順應潮流啊!您知道斯捷潘可夫夫婦嗎?喜事辦得倒是簡單樸素……結果呢?背後遭很多人罵。而洛博格列伊金兩口子的婚禮卻讓全市的人至今記憶猶新,被人們當成範例。”
“可是我聽說,他們已經離婚了。”
“是啊!而且結婚所欠的債至今還沒還有清,但起碼瘋狂了一次呀!可我,您可別跟人說,要給每個客人送一份紀念品:鬱金香絹花。一盧布一枝。您可以想象——會使大家驚喜若狂!可至今的人都這麼做!”
幾分鍾後,這位預備新娘決定離——開了。
“那麼,請您一定光臨!”她微笑著說,並著重提了一下,“您是開您那輛‘莫斯科人’到婚禮宮吧?”簡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最後添上一句:“我丈夫的父母和我的理發師要跟您一塊兒去。”我仍保持自己的微笑。
“好吧!”我答應了。
“噢,還有最後一點!我完全把它忘了,請帶上二百到二百五十個盧布。”
“送禮嗎?”
“以防萬一啊……萬一錢不夠,如果您不幫我,我真不知道要誰幫忙才好!”
“好吧!”我答應著,趕緊將她送到了門外。
一根琴弦
(前蘇聯)卡邱申科/著朱清華/改寫
老總告訴我們,下個禮拜要舉行一個由協作機關主辦的音樂會。我高興得合不攏嘴,表示一定要出個節目來助興。拉小提琴是我的強項。一下班,我立馬回家一頭紮進小提琴房中。當我沉浸於喜悅的氛圍時,突然一根琴弦斷了。我覺得弓子握得很正確,壓的力氣也不大,但琴弦還是斷了。我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完了,我怎麼有臉去麵對下個禮拜。
“斷了一根琴弦,”我對妻子說,“這下可怎麼辦?老總一定會說我社會活動不積極,住房排隊又要推遲了。”
“嗨,你真笨!”妻子毫不客氣地說,“到商店去買一根不就行了。還有好多天呢,千萬別泄氣呀……”
我轉身跑到了商店,但那兒沒有琴弦賣。“我隻要一根!”我懇求售貨員。
“沒有。最近也不會有。”
“那麼,平常什麼時候有呢?”
“很少。貨到馬上就被搶空了,現在拉小提琴的人可多啦!”
我暗自慶幸,幸虧沒有,因為我來得匆忙,把錢包忘在家了。我整整一個晚上在小提琴旁徘徊。我拿起來試著拉了拉,但是小提琴缺一根弦就像牛叫一樣難聽。
我廢寢忘食地幹自己的工作,試著忘記此事。我的同事們紛紛議論道:
“我們的瓦日達耶夫真勤勞啊!”
我的一個朋友的熟人,叫彼得·彼得羅維奇,他曾給我的朋友弄到過一雙長筒靴。我的妻子建議找他想想辦法,盡管我遲疑著不願意,但還是打了電話。
“我想請你幫個忙,”我說,“我非常需要一根琴弦。”
“什麼‘琴弦’?是要吸塵器吧?”
“不,是演奏要用的,小提琴上的弦。我有這樣的愛好,難道……”
“這可是個缺門貨呀……不過我應該有辦法的。我想我得找一個朋友幫忙才行,明天答複你吧!”
第二天,我又打電話給他:
“關於琴弦的事……”
“噢,是這樣,您按這個號碼打過去,就說是彼得·彼得羅維奇叫您打的。她一定會幫忙的……”
我打了電話。回答我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我說:“有人給我打電話說琴弦的事……”
“我知道,”對方回答,“那我的事您是否答應幫忙?”
“什麼事?”
“看來,彼得·彼得羅維奇忘記告訴你了。可以弄到琴弦的那個人需要把女兒安排在遊泳部或者花樣滑冰學校,您的琴弦……”
我一聽就明白,這是個交易,我剛要告訴她,我沒有能力幫她辦成這件事,但是她顯然很忙,掛上了電話。這時,我回憶起我的朋友沃夫卡,同體育運動有點關係。我找到他的電話號碼,打了電話。我沒有跟他客套什麼,直接就說:“沃夫卡,我是××,你是否能幫助我把一個小姑娘安排在遊泳部或者花樣滑冰學校。否則,我的下場會很慘,你懂嗎?快幫幫我吧!”
“我一點也不明白,”沃夫卡說,“你幹嗎要答應這種事?”
“你就別問了,我的朋友!”我說道,“我很需要安排一個小姑娘。”
他躊躇起來。
“現在大家,”他說,“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安排去花樣滑冰或是去遊泳。我告訴你,你是這個禮拜第五個打電話要我幫這個忙的人,可這事得等我們首長簽字才行,除非……”
“除非什麼?”
“他急需一張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訂書單。要是你能幫忙取得,或者他會幫忙。”
我歎了一口氣:“好吧。”
離演出還有三天半了。
這時,我妻子又想起她的堂兄弟有個侄女在書店工作。她已經去找電話號碼了,可是卻突然說道:
“哎呀,不好,她曾請你幫她弄一套……可你說這件事不好辦……她現在會幫忙嗎?……”
“夠了!”我手在桌子上一拍,“我已經夠了,我決不在任何地方演奏任何東西了,那個破小提琴呢?”
我在屋子裏跑來跑去,尋找那把小提琴,想著要把它摔個稀巴爛。然而,就在這時,我的兒子跑了進來。
“爸爸,”他叫著,“找到琴弦了,就在隔壁海卡家,隻是他要交換……”
小家夥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我跟前。
我歪著頭,懶洋洋地問:“他要交換什麼?……”
“一張《波尼·米》的唱片和一頭孤種狗。”我兒子豎起一根食指。
“什麼?真的嗎?”
我露出幾天來第一個笑臉,緊緊抓住兒子的手。
貴婦人
(前蘇聯)左琴科/著朱清華/改寫
格利戈裏·伊萬諾維奇用袖子擦了擦下巴,打開話匣子之前還大聲地歎了一口氣。
“咳,各位老兄,我可不喜歡那些戴寬簷兒帽子的娘兒們。在我看來,一個女人戴上一頂寬簷沿兒帽子,腳上穿一雙長筒襪子,手裏抱隻哈巴狗兒,或者嘴裏鑲顆金牙,那她根本就算不得女人,我壓根就不會把這種貴婦人放在眼裏。
“可是當初,自然硏,我也曾看上這麼一位貴婦人。和她一起溜馬路,帶她上戲院。可到了戲院,一切都完了。一到戲院裏,她那套思想意識就全部暴露無遺。
“我是在我的住所與她偶遇的。那是有一次開會的時候,我一瞧,有這麼一位女士,她穿著長筒襪子,還鑲著顆金牙,於是就上前問道:
“‘您住在哪兒,女公民?門牌幾號?’
“‘我住7號,’她說。
“‘知道了,’我說,‘您就在那兒吧。’
“不知怎麼的,她一下子就把我迷住了。我開始經常去她那兒,去7號。當然硏,通常都是辦公事的樣子。我問她:‘您這兒水管子沒壞吧?衛生間怎麼樣?能用吧?’
“‘沒壞,’她說,‘能用。’
“說完這句話,她就不再說了,那天,她頭上裹著一條絨毛頭巾。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嘴裏的金牙閃閃發亮。在以後的一個月裏,我經常去她那裏,她也習慣了,也愛多講一些話了。她說,水管子好用,謝謝您啦,格利戈裏·伊萬諾維奇。
“隨著我們交往時間的增多,麻煩也就接踵而來。我和她開始溜馬路。走到街上,她讓我挽著她的胳膊,慢慢地滿街轉悠,像條半死不活的狗魚。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眾目睽睽之下,我可真夠難為情的。
“但有一次她對我說:
“‘您為什麼老帶我逛大街呀?’她說,‘頭都轉暈啦。您是我的男朋友,又在政府裏辦事,領我上戲院看看戲不行嗎?’
“‘當然可以!’我欣然答應。
“‘可巧第二天黨支部送來了歌劇票。我自己得了一張,又把鉗工瓦西卡的一張也撈來了。
“拿到票以後,我也沒有仔細看一看,原來位子不在一塊兒。我那張在樓下,可瓦西卡的那張呢,我的天,在樓座最高一層。
“來到戲院她坐我那個位子,我坐瓦西卡的位子。我坐在樓上,連她的人影也看不見。要從欄杆上彎下腰來,才看得見她。但也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我掉了伴兒,心裏悶得慌,就下樓走走。我一看:正好幕間休息,她也出來了。
“‘您好。’我說。
“‘您好。’
“‘有意思,’我說,‘這兒的水管子沒壞吧?’
“‘不知道。’她說。
“她走出戲院,朝小吃部方向走去。我跟在她後麵。她在小吃部裏轉來轉去,眼睛老盯著櫃台。櫃台上的盤子裏麵盛著甜蛋糕。
“我這個傻瓜,真是十足的笨蛋,居然還圍著她轉。
“‘您想吃一塊甜蛋糕嗎?’我問,‘吃一塊吧,我來付錢。’
“‘多謝。’她說。
“她突然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盤子跟前,抓起奶油蛋糕就往嘴裏送。
“我摸了摸錢袋,裏麵的錢頂多買得起三塊。她在那兒狼吞虎咽,我心裏卻怦怦直跳。
“她吃完一塊又抓起一塊。我簡直要喊出聲來,可我忍住了。因為資產階級的麵子觀念束縛了我。她會說,還是個男人呢,錢也不帶!
“我像公雞纏住母雞那樣圍著她轉。她咯咯笑著。
“‘我們該回去了?也許已經打過鈴了。’我說。
“‘不,還沒有呢。’她顯然不想離開。
“她拿起第三塊蛋糕。
“我說:‘空著肚子這麼吃,太多了吧?當心會惡心。’
“‘沒關係,我習慣這樣吃。’她說。
“她邊說邊伸手抓第四塊。
“我簡直氣極了。
“‘你放下,’我喊了起來,‘靠邊兒站!’
“她張大了嘴,口裏那顆金牙閃閃發亮,顯然,她被嚇了一跳。
“我火冒三丈,根本就顧不上想什麼了,反正我再也不和她出來逛了。
“‘你放下,’我說,‘真見鬼!’
“她放回去了。我問掌櫃的:
“‘三塊蛋糕,多少錢?’
“看到這般情景掌櫃的不動聲色,態度冷淡。
“‘你們吃了四塊。’他對我說,並說了該付多少錢。
“‘你說什麼?’我喊道,‘吃了四塊?!那第四塊不是還在盤子裏嗎?’
“‘不,’掌櫃的答道,‘第四塊雖說在盤子裏,可是她用手捏皺了,還咬了一點兒。’
“‘什麼?還咬了一點兒?’我說,‘真是笑話,你簡直在信口開河!’
“但掌櫃的還是不動聲色。這家夥當麵就耍賴。”
“這時我們周圍圍了一大群人,他們都當起鑒定人來了。
“有的說,是咬了一點,有的說沒咬。
“我把口袋全翻了過來,撒了一地雜七雜八的東西。人們哄堂大笑,可我並不覺得好笑。我在數錢。
“我數了數錢——勉強夠支付四塊蛋糕的錢。我的媽呀,我白白和他爭了半天。
“我把錢付了,對那女士說:
“‘女公民,您把它吃完吧。錢我已經付了。’”
“女士沒有動。她當然想吃完,可是她沒好意思去拿。
“沒想到旁邊有個家夥插了進來。
“‘給我,’他說,‘我來幫你吃完。’
“他真把蛋糕吃完了。這個混蛋,居然揩起我的油來了。
“回到戲院,我們好歹聽完了歌劇,就回家了。
“走到家門口,她操起那副資產階級腔調對我說:
“‘您這個缺德鬼,你把我害慘了。你要是沒錢,就別找女人玩!’
“‘不客氣地說,女公民,幸福可不在於金錢。’我說。
“我們就這樣分手了,對於這號貴族派頭的女人我根本就不稀罕。”
誘餌
(前蘇聯)左琴科/著朱清華/改寫
人們常說:“坐火車不坐車尾,乘公車不坐車頭。”在選擇電車方麵我支持後者。
因為後車廂的乘客多半是些好心腸的人。
比起後車廂,前車廂就顯得毫無樂趣,鬱悶難受,而且老擔心踩了人家的腳;在掛車裏倒是自由自在、心情愉快,隻要沒有你特別討厭的人,基本上你不會去踩別人的腳。
而且後車廂的人們特別健談,和他們待在一起總能聽到許多奇聞趣事,偶爾聽到些哲學、古文學方麵的談話也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前不久我乘坐四路電車。坐在我對麵的是兩個農民,一個拿把鋸子,另一個拿著啤酒瓶。酒瓶是空的,這人拿在手裏,不是手指輕彈著不成曲的聲音,就是左腳還跟著聲音一下一下地打著拍子。
坐在我身旁的是一位農婦,披著紅色的頭巾。她神情倦怠,毫無生氣。她的眼睛總是緩慢地睜開,然後閉上。農婦旁邊放著一包東西,用報紙包著,上麵還捆了繩子。這包東西放在離她一尺的地方。農婦不時斜著眼瞅它。
“大娘!”我對這位農婦說,“當心那包被別人拿走了。您抱著它會不會更好點呢?”
那農婦厭煩地瞥了我一眼,做了個神秘的手勢,示意我不要多管閑事,接著就又恢複了原來的神情,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又極端不滿地瞅著我說:“你打亂了我的計劃,你這鬼家夥!”
我很生氣,本欲與她理論,但農婦卻接著刻薄地補充說:
“要是我故意把這包東西擱在那兒,你管得著嗎?其實我並沒有打瞌睡,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切都不過是我的圈套呢?”
“可這是為什麼?”我覺得很詫異。
“怎麼,怎麼……”農婦用滑稽的樣子對著我說,“要是我想用這包東西抓小偷呢?……”
乘客們此時都很好奇地看著這一奇怪的人。
“這到底是什麼寶貝呀?”拿酒瓶的那位認真地問道。
“好吧!讓我解釋一下!”農婦說,“也許我是故意塞些破布爛骨頭呢……小偷也搞不清裏麵裝的是啥玩意兒,他見到什麼就偷什麼……這我知道,你們別抬杠,我做這件事情已經有好幾天了……”
“啊?那麼,有人上鉤嗎?”另一個乘客急忙問道。
“難道你認為我會白做這件事而毫無結果嗎?”農婦神氣起來說道,“肯定有……前幾天就有個貪心的女人中了我的圈套……年紀那麼輕,長得挺漂亮,烏黑的頭發……我一瞧,這女人轉來轉去的。後來,她抓起包就走……‘啊哈!’我說,‘上鉤啦!你這個賤東西看你往哪裏跑。”
“電車裏容不下那群混蛋!”拿鋸子的那位氣衝衝地說。
“從電車上把他們踢出去有啥用?”一個乘客插話說,“警察局才是他們該去的地方。”
“除了那裏,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可送,”那位農婦說,“一定要送警察局……,還有個男人也上了鉤……看樣子他倒像個好人,麵目和善……但仍經不起誘惑。他先抓起包包,拿在手裏,讓人家以為是他自己的。我裝做什麼都沒看見。後來他站起來,悄悄地準備溜開。這時,我站了起來:喂!先生,你上鉤啦!”他當時就無地自容了。”
“這麼說,你是用小魚釣大魚啊?”拿酒瓶的人微微一笑,”您一定收獲不小吧?”
“我不是說了嗎,”農婦說,“很多人上當!”
這時電車陡然停住,原來是到了一站,農婦眨了眨眼,望了望窗外,急急忙忙起身下車。
臨下車時,她又氣衝衝地望了我一眼,說:“你打亂了我的計劃,鬼家夥!你在車裏這麼一嚷嚷,很顯然,如果再等下去我也是一無所獲,真不知道怎麼會碰上你這種人!”
她走了以後,有人詫異地說:“夥計們,她幹嗎要這樣呢?是想清除小偷嗎?”
另一個乘客不屑一顧地笑了笑,回答說:
“不,她不過是想讓周圍所有的人都來偷那破包兒。”
拿鋸子的人氣衝衝地說:“陳舊的製度總會在這種人身上表露無遺!”
一隻套鞋
(前蘇聯)左琴科/著朱清華/改寫
電車實在太擁擠了,而且你不能亂動,如果你不聽勸告,非要在那狹小的空間裏展示你的活潑,那你一定保不住你的套鞋。
當然,隻是一隻套鞋,很多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