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承諾(1 / 2)

看也沒看一眼那卷就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冊子,石傳鈺緩緩抬眸去看遠黛,神色冰冷,眸光若刀,咬著牙一字字的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抿了唇兒,遠黛隻是一言不發。事實上,這卷書冊內所載的內容,於她用處本就有限 ,於石傳鈺,則更不必說,但她仍是將它一一謄錄下來。她這麼做的目的,其實隻為告訴石傳鈺一點:此次離開郢都,她已不打算再回來了。而很顯然的,石傳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僵持一刻,石傳鈺終究帶怒別開了眼。他畢竟已不是當年的他,也沒法像從前那樣抹開臉、無所顧忌的去行事,更何況這一刻,他又是心亂如麻,更是無法說出挽留的話來。

見他如此,遠黛卻不由的暗自鬆了口氣。如非必要,她實在不願將事情鬧的太僵。當年的情分,於石傳鈺固然難於忘懷,於她,又何嚐不是。隻是有些事情,既已發生,便不能再改變,正如她對他說過的話,從前的歲月,終究是不能重回了。

更何況,她如今已嫁給了百裏肇。一時念及百裏肇,她卻又不禁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的,她便收斂了心思,抬手取過另一卷薄薄的冊子:“這個……是父王生前留下的,算是……他的遺書吧!我拿到以後,便已翻看過了。如今,我仍依他之願,將之交給你!”

頰上肌肉不期然的抽動了一下,雙掌也握得緊了,許久,他也還是沒有伸手去接遠黛遞來的那卷冊子。遠黛等了一刻,見他隻是不接,便也隻得將那冊子放在了桌上:“父王命我將它交給你,你看與不看,也由得你自己!不過我相信,若你不看,日後定會後悔!”

長久沉默之後,石傳鈺終究伸出微顫的雙手,取過那本薄薄的冊子,卻是連封麵也不曾掃了一眼,便將之塞入了袖中。許是心情太過紛繁的緣故,他一連塞了幾次,才總算將那卷冊子置放妥當。又自怔怔坐了片刻之後,他才忽然抬手,取過才剛遠黛為他斟滿的那一盅茶,仰起頭來,一口喝得幹幹淨淨。二人相對,說了這麼一會話,此時又是冬日,雖則郢都位處南方,氣候並不如何寒冷,那茶也早冰冷了。

一盅冷茶下肚,石傳鈺深吸一口氣,平息一下錯綜複雜的心思,再看向遠黛時,卻又已恢複了他原先的冷靜:“青螺,你雖身在郢都,但對平京局勢,想來也是關心的吧?”

遠黛微震的抬眼看他,但語氣卻仍多有克製:“四哥有話,隻管說來便是!”她相信石傳鈺這個時候與她說起這個,必然是有他的目的在其中,故而她雖想知道,言語卻仍小心謹慎。

似乎覺察出了她的謹慎,石傳鈺便笑了起來,隻是他麵上雖笑,眸中光芒卻是冷冷的,不帶絲毫溫度:“青螺,我想,有件事情,你一定想差了!”

遠黛聽得一怔,不覺拿眼去看他,眸中既有疑惑,也不無茫然,她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石傳鈺這個時候,怎會忽然說起這些。自己……到底是想差了什麼呢?她默默思忖著。

“你或許以為百裏肇身上所中的‘菟絲’乃我所為,”石傳鈺聳肩:“但我可以告訴你,此事與我無幹。此外,北周蕭後那邊,也一直都是王叔從中牽的線!”

猛地一震,遠黛竟不由的失聲叫道:“你是說……”然而話到半截,她卻終於沒有說下去。心念電轉之下,遠黛沒來由的居然有些想笑。不管如何,這事上頭,石傳鈺都沒必要騙她,而他所言,若是無虞的話,百裏肇的雙腿,隻怕便是她父王廣逸王所設計。

隻是廣逸王一定料想不到,他生前設下的局,居然壞在了他的養女手中。

遠黛怔然細思,卻覺此事如此,其實也並不那麼讓人無法接受。南越、北周,並立於世,已有百數十年,二國雖看似交好,但私底下的小動作,卻從來也不少。這一點,隻從廣逸王在大周北疆設立“馭記”養馬一事,便可隱見端倪。

這會兒遠黛靜心沉思,倒也不難明白廣逸王當年所以如此的目的。百裏肇才華出眾,又深諳兵法,手下文有初煒兄妹、武有蔣琓、嶽堯,若他得登大寶,也難說會不會一舉平定北狄,永消北周邊境之患。而果能如此的話,他的兵鋒所向,隻怕便是南越了。

南越雖未必怕了他,但若能防患於未然,豈非為上上之策。畢竟縱觀延德帝諸子,雖也不乏出色之人,但大多守成有餘而開創不足,於南越而言,更是不足為患。而廣逸王暗地牽連蕭後,下手重創百裏肇,卻並不要了他的命,其後又不露聲色的悄然透了風出去,讓百裏肇知道,他的雙腿究竟因何而殘。如此一來,卻又為北周埋下了一顆不安定的種子。更說不準這顆種子何時就能長成大樹,若事有湊巧,便是引起北周鬩牆之亂,也未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