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女修羅不好惹(納蘭)
蒼涼古道上,有一輛馬車,在七八匹馬的前後護擁下急速奔馳。
騎馬的男子個個身著勁裝麵目剽悍,而趕馬車的卻是個麵目英挺、神色沉鬱的青年。
馬車裏隻坐了一個身著月白長衫、容貌方正英俊、神情高貴大方的男子。隻是時不時會神不守舍地望著車外發呆,一看就知心事重重。
古道寂寂,馬車奔走速度頗快。忽然間一個黑影,閃到路中心,驚得前方騎馬的兩個男子急急勒馬,駿馬長嘶著餘勢不止、前奔數步,險險就將那忽然跑到路中心的黑影,踩於蹄下。
兩個騎馬壯漢,臉色都非常難看。一起怒喝了起來:“哪裏來的小混蛋,你不要命了。”
衝到路中間來的,是個衣著破爛、身材瘦小、披頭散發的小乞丐。
他站在馬前,竟然不怕,烏黑的臉上清亮的眼睛眨了兩眨,聲音清脆地說:“各位大爺,行行好吧,我從北方一路乞討過來,想找個大城市好安身,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過東西了。求大爺們行行好。賞口吃的,帶上我,一起進城去吧。從這裏用腳走到城裏去,足足還要一天一夜的路程,小人實在沒有力氣了,路上又沒什麼人家,小人隻能餓死了。”
“放你的狗屁,我們兄弟是開善堂的嗎?滾開。”毫不客氣的喝罵之後,是馬鞭子無情地從上方打下來。
小乞兒慘叫一聲,抱頭蹲在地上,眼看就要挨上這一鞭了。
“住手。”威嚴卻不失溫和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馬車裏的男子從車中躍下,快步走上前,也不理小乞兒衣裳髒汙,雙手把他扶起。
這小乞兒,雖然臉上烏黑一片,但眉目五官的清秀漂亮,卻是掩不住的,尤其一雙眼睛,清澈明亮、竟異常好看。
小乞兒很大膽地抬頭望著他。這男子身材頎長,五官端正,氣質溫和,給人的感覺就像陽光空氣一般,讓人生出如沐春風的感覺。
男子用商量的口氣對馬上的大漢說:“我們就送他一這一程吧?”
馬上兩名騎士對視一眼,一齊躬身說:“全憑大人作主。”
男子微微一笑:“多謝。”複又低對對小乞兒說:“你叫什麼名字?”
乞兒低聲說:“我叫小真,你……”“他”聲音有些驚奇“你是大人?”
“這位是江陵太守沈大人,你不得無禮。”
沈止觀笑說:“什麼大人小人的,我叫沈止觀,和你一樣,也是普通人。”他笑容溫柔而明朗,毫不介意地牽了小乞兒的手,走回馬車。
小乞兒呆呆地望著他,眼神初是驚愕,而後充滿了釋然的笑意。
馬車在快馬的前後護擁下,奔馳在大道上。
馬車裏的小真天性很活潑開朗,發現沈止觀溫和親切從不擺架子,漸漸地就敢於放聲談笑起來了。甚至對沈止觀也似有了依戀之情。眼看著路途縮短,忍不住就說:“還有一個時辰就能到省城了吧,不知道大人收不收家人,不如就收了我吧,我也不用再去乞討了。”
本來一直微笑著的沈止觀,笑意忽而一凝,輕輕歎息一聲。他回手打開一旁的一個箱子,從中取出一錠金子交給小真,柔聲說:“小兄弟,進了省城我就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自己要保重。”
在外麵駕車的家人沈興卻忽然大叫一聲:“大人。”
沈止觀隻是淡然一笑,衝他搖了搖頭。
小真有些訝然地望著手上的金子,這麼一錠金子,已是極大的財富了,這個人與自己無親無故,何以出手如此大方?而且為什麼他的神情會這麼不對勁,那個沈興又是什麼意思?
小真心思靈巧,暗中動疑,卻又冷笑一聲:“老爺不喜歡與我這樣的下等人混在一起隻管開口,我雖然窮,也不至於到了省城還纏在老爺身邊就是。”
沈止觀長歎了一聲:“你誤會了。”
沈興則忍不住憤然道:“大人自身有難還顧及你這個小子,你卻如此不識好歹。”
小真哼了一聲:“你們當官的隻要一天到晚坐在百姓身上做威做福就行了,還能有什麼難?”
沈止觀苦笑一聲,若是不當這個官,也就不會有今天之事了。
沈興更是恨聲說:“我們大人就是因為沒有騎在百姓頭上做威做福,反而一心要為著百姓辦事,才落得如此下場。”
小真訝然地望向沈興。
“今年江陵受了蝗災,大人一心要救百姓,向朝廷發了告急文書,想求得戶部拔款救災。誰知附近各處的官員為了粉飾太平、全部匿災不報,朝中官員一看,同一個地方,卻隻有我們大人上了告急書,以為我們大人是謊報災情,要騙朝中的救災款。於是發下斥令,由省城的幾位大人主審此事,現在我們大人其實是被解上省城的。你別看外麵幾個人對我們大人客客氣氣的,其實他們是來解我們大人上省城的官差,隻是因為大人向來愛民如子,他們也十分敬重,所以倒比那些狗屁當官的更加看重大人。”
小真不解:“為什麼其他的官不肯報災。”
沈興憤然地說:“當官最怕遇上災變,上頭一知道有了災,就要問你是如何處置的、可有餓死人、可有病死人,上上下下是否都處理得好。稍有不慎,就會給上司留下不能幹的壞印象,從而留下不好的政績,影響日後的升遷。所以出了什麼大事,隻要能瞞都盡量瞞著上頭,誰會管老百姓的死活。”
小真啊了一聲,一直也並不看得起當官的,隻是想不到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事。這世上的官真是最最肮髒可鄙之人,隻是眼前的這一個似乎是例外,他身處如此困境,竟還會善待自己這麼一個素昧平生的外人。
沈興心中悶得久了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我們沒有辦法,隻得把沈家全數家產全部變賣、再換成金錠子,帶到城裏來準備打點那些大官。就算大人這一次官位不保,隻要還得個安然的身子,不必下在牢中也就好了。可憐沈家雖尚有些家資,但大人一直用來救濟貧民,剩下的已然不多了,這些不知是否夠填那些大官的牙縫,偏大人還要管你這不上進家夥的家夥,連救命錢也分給你。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