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在很小的時候，我一直想成為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俠客，”夏至看著天上的月亮慢慢地說著，“想自己長大以後的樣子，白衣、長發，像風一樣，嘴裏銜著一根草，手裏提著一把劍。一個人殺盡天下的奸臣惡賊。從那些無賴紈絝子弟手中救下某家的大小姐，然後第二天清晨她醒來的時候我已經騎著白馬去往另一個地方了。”
“最後那句怎麼也不像是很小的孩子會想的事情吧！”洛雨終於忍不住說道，“好啦，不管這個，後來呢？”
“後來啊，我突然發現自己有機會成為君王。”夏至閉著眼睛想了一下，接著說道，“於是我就想啊，我將來肯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我會統帥著千軍萬馬，手持長劍，第一個登上城頭。敵人來了，我就站在軍隊的最前麵，但是沒有人敢向我挑戰。最後像七百年前的神武皇帝一樣，一統天下。然後，勤政愛民，所有人都會喜歡我，百姓們會稱頌我的仁慈，歌者們會傳唱我的英勇。”
“然而你並沒有實現它。”洛雨說，她的腳輕輕在水麵劃過，留下一道水紋擴散開來。
“是啊，後來才發現，你永遠都沒辦法讓所有人都喜歡你。”夏至輕輕笑了一聲，帶著些許自嘲，“你知道嗎，作為一個王，別說改變這個世界，連改變一個國家都沒法做到。前些年蝗災的時候，我下的放糧賑災的詔書三十天都沒有到達南離災區，我最後是用了三天自己趕過去親自看著他們打開了糧倉。”
“那你為什麼不把相關的大臣們革職？”洛雨奇怪的問道。
“革職？等我回都城之後，我發現我想要做的事情總是傳不出去，然後我就故意把那些我不想做的事情的奏章堆放幾天。”夏至說，然後苦笑了一下，“結果某一天發現那些奏章全都通過了，寫著我的名字。於是我再也看不到哪怕一份奏章了。”
“是誰居然敢這樣做？”洛雨疑惑的問道，並沒有聽說天徵有什麼權勢遮天的大臣。
“你看到那片樹林了嗎？”夏至忽然指著遠處問道。
“嗯。”洛雨回答。
“那些樹有多高？”夏至接著問道。
“大概一丈多點吧。”雖然不明白但是女王還是回答了他。
“不算太高是吧，很容易就可以砍倒一顆。”夏至說，“可是你知道那片樹林在地麵下的根有多少嗎？它們縱橫交錯，密布在整個叢林底下。就像是天徵，那些王公大臣們看上去似乎都沒什麼關聯，甚至還經常爭利，但是在深處，它們全部都是緊密的連在一起的，就算你掘地三尺，也沒有辦法把它們全部清理幹淨，而這片林地，到時候也不複存在了。”
“但是你可以慢慢來，一點點的的剝離他們……”洛雨女王說道，但是她忽然意識到之前銳意改革的他的父親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慘遭毒手的，也許是改革的太快了些，但是即便是慢慢的來，一旦觸碰到了那些人利益的線，他們肯定是會痛下殺手的。
她也稍微明白了為什麼夏至要用西溪這樣的方式“死去”。
“所以，你要收集八荒神器？”洛雨女王忽然覺得這兩點之間應該有些關聯。
“有一點吧，但是還有別的原因。不過那是另一個故事了。”夏至說道。
“我一點也不介意多聽一個故事，反正天色還沒亮。”洛雨笑著說。
天上的月亮隻是從中間剛剛往西偏了一點。
“但是我可介意我的朋友的安危。”夏至歎了口氣說道。
“不用擔心，他們現在肯定很安全。至少，我手下的大臣們還是聽我的話的。”洛雨女王回答道。
“你就那麼確定能抓到他們？也許他們已經把你的後院拆的差不多了呢。”夏至說。
“非常確定！雖然我猜他們四個也都是很厲害，但是絕對沒法通過天澤苑的。”洛雨自信滿滿的答道，“所以你隻要安心的給我講故事就好了。”
“不過據說熬夜的話對女孩子很不好呢。”夏至無奈的說。
“這個就不用你關心啦，但是呢，晚上呆在湖中確實有些冷了呢，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那裏！”洛雨一邊說著一邊指向夏至的側後方。
當夏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轉身望去的時候發現後麵有一棵樹。
一棵巨大的樹。
他見過許多大樹，也見過像這樣數丈高的樹，但卻從未見過一棵樹幹數十尺寬的樹。所以夏至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也許是在重重高樓的遮擋之下，也許是夜色太多深邃，他之前竟然未能注意到它。
在女王的指引之下，他把小船慢慢的劃過去。
他可以好好的打量這顆巨樹。
這棵如同重樓一樣的大樹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曆史了，數百年？數千年？抑或是更久。夏至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麼樹，看上去像是一顆柳樹一樣，無數的枝條垂落下來，但是上麵卻不是柳葉。垂下的樹藤上簇擁著一團團的寬闊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