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到有些誇張的公寓,所有裝飾都以黑白兩色為主,客廳沒開大燈,隻留著兩盞落地小燈,燈光有些昏黃,透著迷離不清的曖昧色澤。空氣,有誘人甜酥香氣飄來,一聞便知是女人的香水味。客廳另一側的走廊處,傳來陣陣嬌俏笑聲。
湛晴搖了搖頭,將衣服放在客廳沙發上,在茶幾上留下便條便打算離去。
“你來了?”走廊那裏腳步聲漸近,她抬頭看去,那個少年拿著一塊毛巾正在擦拭濕漉的黑發。他沒有穿浴袍,上身赤裸,下身裹著寬大的浴巾,身體的線條優雅而強悍,透著白玉一般的瑩潤光澤,發上的水珠還在不停滴落,那模樣竟比任何一個女人都性感。沐浴加上之前的女人笑聲,無論是誰都該猜到之前曾發生過什麼。
“抱歉,因為門開著,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你要的衣服都在這裏,請問還有其他吩咐嗎?”湛晴撥了撥前額發絲,坦然看著他,絲毫不覺有所尷尬。
少年眼底飛快掠過陰影,片刻,他開口:“你的頭發怎麼回事,不是幾天前就讓你弄直嗎?”
“這幾天收工都太晚。今天本來是要去弄,不過剛巧接到你電話,工作重要,所以就先來了!請問,是不是沒有其他吩咐了?”她靜靜解釋,態度始終沉穩平和。
少年的拳頭在收緊,指關節隱隱發白,“你以後,是不是打算一直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
湛晴淡淡勾唇,“這是工作,我不覺得這種口氣有什麼不對。還有,如果沒什麼吩咐我想先離開了,下麵有人在等我!再見!”
門被拉開再關上,輕微的哢嚓聲,卻帶出一道深淵的溝壑,瞬間自他眼前拉開。在他花費手段才強拉到麵前的她和他自己間隔開無法逾越的距離!
他怔了怔,忽而返回房間匆匆穿上衣服飛奔出去。
她不妒忌!居然能一點都不妒忌!
為什麼?他不懂!
他已經成年了,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是眾人仰望的巨星,多少女人窺見著他,不顧年齡的差距主動誘惑勾引他!但是——為什麼剛才她卻以那種表情離開?
不應該是這樣的!看到如此優秀的他,她應該後悔當初那樣對待他,應該嫉妒每一個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應該後悔當初沒有接受他!
而不應該,是那麼平和淡然的表情!
他來不及坐電梯,在樓梯上一路奔下,直至在三樓的拐彎處才驟然止步。透過樓梯旁明淨的落地玻璃,他看到了大廈外的情景——她笑著上了一輛全黑的沃爾沃,車牌號碼與多年前送她回別墅的那輛車一樣。他是不會忘的,他知道開車的人是誰!
那段時期,他心情總是不好,夜夜晚上看著她從那輛車上下來,他想她不會知道,每一晚他都要等到她回來才有辦法入睡!
那時的他不明白,令他脾氣暴躁常常衝她發怒的原因是什麼。
在不久前接受M&S的合約時,有部分原因是為了那個令他曾不安過許久的男人!什麼亞洲小天王TIM!他抱著將他壓製的念頭簽下了那份合約,這是連維綸都不可能知道的事。
現在,他的確得償所願,完完全全將TIM的光芒壓下。可是,在這刻,在看見她對他展露的笑容時,在看見她於深夜坐上他的車離開後,他才發現,他根本沒有贏過他!
在他找不到她的數年裏,那個家夥一直都在她身邊!憤怒在他的身體內爆發,不可抑製地衝上頭頂。不甘、自嘲、憤恨、惱怒、嫉妒……各種各樣情緒鋪天蓋地而來。隻是看到她對別人笑,想到她此刻正單獨和別的男人一起,他就要被火焰燃盡!
真是可笑!
他是為了折磨她才讓她做自己經理人的,但為什麼現在情況卻完全相反?他居然漸漸失去了主控權!她那麼自若坦然,他卻在煉獄中受煎熬!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像個可憐的笑話!
優澤甩上公寓大門,抬頭就掃落了玄關的水晶擺設。水晶飾品在光潔的地板上摔了個粉碎,驚動了房間裏的人。
維綸裹著睡衣,自走廊出現,見優澤幾乎被怒火扭曲了的臉孔,心下明白了幾分,“這個,就是你今晚示意我可以帶女友上來的原因?”
“住嘴!”少年握緊雙拳低吼,維綸的話隻會令他更加感覺自己像個可笑的玩偶。
“是她嗎?”維綸推推眼鏡,沒打算就此住口。與他認識多年,他是第一次看到這少年生氣,這樣失控。或許,這會是一個了解他的好機會。其實就他的表情來看,事實已經很明顯。但令維綸不太確定的理由是對方的年齡。
她應該比他大很多吧!而且,幾年前,他才不過十七歲,愛上一個比自己大許多的女人,可能嗎?
“這些問題你最好別問!”少年抬頭,眼底除了怒火,還有翻湧的冰冷黑暗,“那不是你該過問的事!你該知道,現在的我已經站到不需要任何人的頂峰!即便是你,一旦越界,我也不會留情!”少年的臉龐依然完美而細致,猶如上帝的工藝品,但那眼神卻如同來自地底的惡魔——陰霾而銳利,直勾勾地定在這個一手培養了他的男人身上。
維綸愣了愣,顯然沒料到對方竟為了一個女人絲毫不顧慮栽培的情誼。他沒再說什麼,隻是轉身進了房間。
燈光迷離的客廳,少年拉開移門靠著陽台俯視下方。
視線裏,這座城市流光溢彩,隱隱看得到幾處關於他的巨大廣告牌。這片被他征服的世界,為什麼此刻卻無法令他再感到滿足?
或許,他從來就沒有滿足過吧!
在那一年那一天,在他宣布放棄理智,義無反顧地放縱情感,愛上她之後,他的世界就再不可能出現滿足兩個字!
“湛晴……”薄巧雙唇輕輕顫動,他不會知道,此刻他的表情有多寂寞和無助,“為什麼,為什麼無論我怎麼努力,你始終都在前麵……為什麼呢……”
夏日的夜風,纏綿哀怨,風揚起他半幹的發絲。他伏在陽台上,右手緊握著左手腕上的暗銀手環,緩緩將臉埋入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