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的寒夜,深沉冗長。
同一片夜幕下,少年負著背包,漸漸遠去。
法國,巴黎。
創作室內,許寞非掛斷電話,俊冷的眉宇緩緩蹙起。
他起身走到窗前,點燃了一根煙。煙霧吞吐,在他眼前嫋繞而上,模糊了窗外的湛藍晴空。
她推門進入,看到的便是他出神的模樣。多日不見,他立體的削薄臉孔依然完美,淺灰色瞳中帶著迷蒙,有淡淡寂寞味道圍繞著他。他穿著件合體的深灰色高領薄羊絨衫,愈加凸顯出身材挺拔強健修長。
她凝視他的側臉,胸前一陣莫名熾熱。
他這表情,會是因擔心她而有的嗎?這個猜測在她出聲喊他之後被她自己否定。當他轉過臉看到她時,那種迷蒙以及淡淡寂寞在瞬間收起、消失,他注視她,還是那種淡漠的薄涼目光。
“進來前怎麼不敲門?”他眉仍皺著,卻是對她的不滿。
心底一陣輕微刺痛,但她很快便釋然,重新提起笑容,上前幾步將一個小巧的禮物盒擺在他桌上,“北海道的禮物!”
“你——”她的笑容顯然讓他意外,他略帶疑惑地看了看她,但最終什麼都沒問。
“許少,想問什麼就問,你這樣會得內傷哦!”雖然相處沒幾日,湛晴卻發現自己學會了那少年的幽默。
“看來你恢複的很好。”他朝她點點頭。
“不是恢複,隻是想通了。”她又朝他走近兩步,兩人的距離很近,她幾乎嗅得到他身上的氣息——記憶中那晚的迷醉氣息,“我不會再怕受傷了。許寞非,上次沒有和你說,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從六年前開始,我的心裏就隻有你一個人!那晚的事,我不會忘,因為對我來說那是很重要的回憶。你不必有負擔,也不必對我說你沒有那種感情之類的話,我不會相信的,我會等到你喜歡上我的那天為止!”
“湛晴!”他絕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話。
“沒有錯,這樣愛你是一件很寂寞的事,不過我認了,因為不愛你,我會更加寂寞孤單!”她直視他,依舊固執地往下說:“說完今天這些話,我們還是老板和助理的關係,不過,假如哪一天,你覺得你喜歡上我了,你一定要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不要欺騙我,欺騙自己!”
許寞非怔怔地看著她,指間的香煙積了長長一段灰。
湛晴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他朝後退了步避開,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在害怕她的靠近。
她無奈歎息,取走他指間的香煙在煙缸裏彈掉灰,再塞回他指間,“我又不是怪獸,幹嗎怕我?你這個動作很傷人呢……隻是現在傷害不了我。”她捋了捋長發,“你不用怕,我不會強迫你回應我。我隻是身不由己想去關心你——許寞非,你知道嗎?你總是很寂寞的樣子,我隻希望你可以不再寂寞……”
“可以了!”他終於低喝著打斷她,“你——出去工作!”
“知道,許少。”她恢複稱呼,重新退回助理位置。
然而,當她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卻突然喊住她。
“等一下!你是不是無論多困難的工作,都肯幫我?”
湛晴回頭,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很好。”許寞非掐滅香煙,唇邊又浮起似有似無的笑意。湛晴突然覺得,她似乎是被算計了。
中國,S城。
三月,陽春,氣溫回暖,四處綠意盎然,揚著蓬勃生機。空氣被春風濾過,格外清新,帶著陽光的香甜氣息,混合著茶花的芬芳,帶來一股沁人心肺的迷人味道,彌漫全身。
如此望去,故國的天空湛藍無垠,幾縷輕淡的雲絮緩緩浮動著,不時變幻著形狀。
出國前總以為國外的天空比較藍,在國外待了兩年才發現唯有故國的空氣才能使人安心。
藍天白雲之下,湛晴提著行李一身簡單裝束利落輕鬆——上身是輕便的針織長擺開衫,下麵則是打磨過的牛仔褲加運動鞋。和助理工作不同,現在的她不用見明星名流名媛,也見不到許寞非,自然不必再化妝,也不必花費心思選配衣服首飾鞋子。這樣想著,對於這次工作她總算釋懷不少。
想想,她也挺佩服許寞非,為了找個理由讓她暫時無法出現在他身邊,居然讓她這個私人助理回國來監督並指導朋友的小孩——據說那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他想栽培他,隻是目前他年紀還輕個性非常反叛,需要有人在旁督促指導糾正,當然,她最重要的工作還是當他的音樂指導。
老師?說到底不就是保姆!
偏偏他又了解她的脾氣,激將法一用,她當下就回答:“如果這是你的希望,好,我幫你!”
結果——她便成了一個十六歲小孩的家庭全日製保姆!
據手邊資料顯示,對方住在S城湖畔別墅十八號,父母都不在國內,也沒有任何兄弟姐妹,家裏平時就隻有一個年近五十的管家老伯和兩三個女傭以及打理庭院的園丁。
有錢人家的小孩,加上長期獨居,個性想必相當孤僻。
按響門鈴後沒多久,她便受到管家以及幾個傭人的熱情接待,對方之前已接獲通知,安排好了她的房間。湛晴放完行李下樓,管家又連忙吩咐送上茶點,還畢恭畢敬站在一旁不斷詢問是否有吩咐。一個保姆受到如此尊崇待遇,不禁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岑伯,叫我湛晴就可以了。”
幾句閑聊之後,她知道這位少爺目前正在S城唯一的私立學府就讀高二,平時除了在校內校外生事,還三天兩頭逃課鬧失蹤,若不是因為家庭強有力的背景,可能早就被開除了。而為了約束少爺,之前家裏也請過不少家教老師,輔導老師,但那些人一來少爺的情況反而更糟,於是隻好統統辭退。
“看來,你們少爺真是蠻有個性的!”湛晴眼角抽動,幾乎可以預見到自己未來日子的淒慘。
了解完基本情況,湛晴提議還是先去他的學校看看,問岑伯是否有他的照片。
結果老管家麵露難色,原因是他們家少爺從小就不喜歡拍照。末了,他隻能寫了少爺學校地址以及班級姓名在紙上給她。
湛晴接過一看。
栗戶澤?是日本姓氏,為什麼許寞非沒有告訴她?
企城私立學府。
她立在學校大門前的過橋上,咖啡色針織長衫的下擺在風裏輕揚,露出筆直修長的腿。陽光和煦地撒下,映著茶色長發透出美麗光澤,發絲細柔,不時撩撥她的臉頰和頸脖,她素淨的瓜子臉似攏著一層柔和的光,清透而純淨。
不遠處,學校大門敞開,學生三三兩兩自學校走出,相互嬉鬧聊天,人潮熙攘,光憑一個名字她根本分不出誰和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