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娥卻聞言愕然……竇太後的外家?
當朝太後的外家,又有一位掌著軍權的大將軍……的確是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了。
看今日南市那些商賈的模樣,這種事情定然不是第一次。為何不遠處的城門戍衛們視而不見,為何眾商販低頭隱忍,若是那些“強匪”背後站著竇家,就什麼都說得通了。
天子如此不過一十四歲,尚是未及誌學之齡的少年,朝堂政事皆是竇太後一手總揆,大權在握,這般情勢下,又有幾人膽敢觸竇家的楣頭?
“這事兒……也並不是近日才有的。”見她一副深思模樣,劉慶開了口,淡淡道“四年前,今上初初即位之時,竇太後的兩個弟弟,衛尉竇篤、執金吾竇景仗著手中權勢,公然放縱家仆在洛陽街市間攔路劫掠,更為了一已私欲,擅自調集邊防駐軍,侵擾百姓……算起來,累累罪行,也是罄竹難書了。”
京中巷陌皆知,但那是太後的親兄弟,連禦史台都噤了聲。
“後來,是司徒袁公不畏權貴,仗義執言,上書彈劾竇氏兄弟。因為袁公年高德劭,是名重朝廷的三朝老臣,是以最終處置了竇氏許多爪牙。”
這個左小娥聽過,這位年過七旬的袁安袁劭公在洛陽城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少年時舉孝廉出仕,曆任陰平縣長、任城縣令、楚郡太守、河南尹,數十年間政號嚴明,斷獄公平,又素行高潔,連天子都十分敬愛倚重他,更是頗得百姓翊戴。洛陽城的坊間傳聞裏,還有許多頌讚他操行的逸聞趣事。
如今聽眼前的少年說到這些,左小娥不禁有些擔心了起來“那,袁公豈不是遭了竇氏的忌恨?”
聞言,劉慶點頭道:“那是自然,隻怕是恨得咬牙切齒。不過,袁公節行素高,竇氏也實在尋不出什麼由頭,所以便一直到了如今。”
“相比當初,竇氏如今已然收斂了些許,敢不在城內動手了,卻移向了城外,還知道頂一個‘強匪’的名頭。”劉慶的言語間卻有一絲哂然。
這般的猖獗行徑,原來已是收斂了?——左小娥聽得心下詫然,莫名有些憤怒。
“那,聖上他……難道便不曉得麼?”默了一會兒之後,少女輕聲問道。
“應當,是曉得的罷。”劉慶道,他那個阿弟,給那幫太傅們實在教得太好,除了身子弱些,論為君之材,斷是出眾的。
“那怎麼……”小丫頭急切地出了口,下一刻卻又住了聲——即便知道,那又怎樣呢?如今那南宮之中,還是太後執政,在眾人眼裏,天子不過是個未長大的孩子。
“莫急,”劉慶卻是溫和了神色,眸光柔暖地看著小丫頭“應當,不會等太久的。”
左小娥怔了下才明白,他是以為自己忿憤於今日之仇,所以安撫她“報仇”不需太久。
“殿下,我不是——”不是執著於仇讎,隻是憤然於這些人的行徑罷了。
“但我是。”他柔和地截住了她的話,而後握住了少女的手,神情溫和,語聲卻決絕“我一慣記仇得很,誰敢傷了我看重的人半分,必有一日要他十倍百倍來償。”
“小娥,你隻消靜靜待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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