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我”一直在等一個人(1 / 1)

後記 “我”一直在等一個人

聽說用第三人稱寫故事,通常容易些。脈絡清晰,視角開闊,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我”。

身邊熟悉我的都知道,我並非樂觀人格。在做某件事前,總習慣考慮最壞的結果。然後等到最壞結果真正來臨,就迅速開啟自嘲模式:“看,我就知道是這樣。”仿佛無形間扳回了一成。

可自知,並不快樂。

世事無常,這樣的“成熟”好壞兼有。好的是,學會了評估,懂得怎樣去作相對正確的決定,可以避開許多無須走的彎路。壞的是,再也無法像十七歲那年,為了一本心愛的小說被沒收而心驚膽戰、鬱鬱寡歡。更沒有勇氣,在細雨蒙蒙的街道,為心愛男孩遞去一把卡通雨傘。於是,“我”出現了。

1999年夏天,“我”冒著被胖揍的風險,向院裏最壯的孩子借了一毛三分錢,買《灌籃高手》的文具貼,隻為送給一個少言寡語的男孩,盡管無人知情。

2006年春末,“我”殫精竭慮、廢寢忘食地混入電視綜藝裏大放異彩,隻為接近有他在的地方,被同一縷豔陽照耀。

2007年盛夏,獵獵晚風中,“我”信誓旦旦地對他說,永遠陪伴……

這些年少輕狂時才敢許出的終生事,好在時過境遷,還有個“我”能代替再行一遍。

除了“我”,故事裏其他角色也都是濃墨重彩的筆畫。

他們之間,有人鍾鳴鼎食,有人活色生香。有人被珍藏,有人被放棄。有人是偶然掠過的耀眼極光,有人是毫不起眼的清晨霜……可無論是盛大或微末的存在,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告訴著所有人——

有限的生命,理當用力活。

曾關注過一個特別喜歡的作者,她在日記裏寫,異地遇見一位年近七十的陌生老者。那天正好是她生日,陌生老者忽然打開自家的門,言笑晏晏地邀她進去坐坐,並在桌上擺放了蛋糕和蠟燭,祝她生日快樂。

她恐懼著退出,結結巴巴地說:“不用了,我有個朋友,他在等我……”飛奔而走,差點絆倒,聽對方在身後叮囑:“慢點兒走,看路。”

事後,與朋友產生討論,結果不外乎是一個腦子不大清楚的寂寞老人陰差陽錯地將她叫住。或者是一個關於變態殺人狂的驚悚故事。可最終,她選擇相信了自己的揣測。

她選擇相信,那個二十歲錯過的人,會在五十年後的時空裏等著她。為她準備蛋糕,提醒她小心看路。她選擇相信,年輕時的遺憾,老來會有機會彌補……所以,每個寫字的人,無論到幾多歲,心底始終有股難以名狀的擰勁兒吧?

隨著年齡增長,也是這股擰勁兒,才支撐我們繼續構架一個又一個完整的世界,打造出看似遙不可及又與生活息息相關的人們。

這些人,帶著我走失的天真少女心,在最好的年紀,去遇見同樣幹淨的你。他/她們使你瘋狂地笑、盡情地哭、默默發呆、淡淡遺憾……屆時,你也許會問,難道這條追尋自我的路,你從未覺得孤獨?

我會回答——No.

因為,他們在等我。“我”,也在等我。

林桑榆

201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