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後餘生
如果
哪天我不必再形單影隻
希望
能活在
有你陽光的
朝朝暮暮
1.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新訊,自我國鹿港開往阿根廷南部烏斯懷亞的豪華遊輪‘金歲號’於17日穿越喬治王島外布蘭斯菲爾德海峽時沉沒。據悉船上載有約150名乘客,已有約50名乘客獲救,百餘人失蹤。據國內媒體報道,該遊輪載有78名中國人,均為國內知名企業家,21名幸存者已被安全送回國內治療。沉船事故發生的原因尚不清楚,我台會後續做跟蹤報道……”
鹿港西郊的公墓外,巨大的LED屏幕時刻滾動著十天前的沉船事件報道,這轟動鹿港乃至全國的事件在持續了十天後,仍是陰霾籠罩,毫無進展。過往著黑裝肅穆的人們皆是微微的歎息著,除了惋惜與無奈,別無他法。
雪白的百合簇著菊花自大門鋪至殯儀館,今天在這裏,要舉行“金歲號”遇難者的集體哀悼。各路媒體用閃光燈捕捉著遇難者家屬絕望痛哭的表情,險些引起的衝突,讓這本就哀傷的日子變得更加灰暗。
“聽說了嗎,那個叫隋西的,現在還在重症室躺著,看情況也是凶多吉少了。”有人在小聲議論。
“是啊,他要是死了,隋家的老爺子還不也得跟著去了,那麼大年紀怎麼受得了這種打擊。你說大過年的,怎麼就出這檔子事兒了。”另一人也是無奈地搖搖頭。
“你說這要錢有什麼用,到最後結果還不都一樣。”
“誰說不是啊……”
兩人私下裏繼續議論著,本是沒在意旁邊的動靜,可背後漸漸襲來得壓迫感,讓人的脊背發冷,迫使他倆慢慢回了頭。
麵前站的是個少年,學生模樣。穿著衛衣夾克,帶著一頂棒球帽,帽子壓得很低,隻能看到剛剛漏出的鼻尖,沒有任何表情。
不知為什麼,在看到少年時,兩人不禁都抖了抖,感覺一股寒氣從脊梁骨往上竄。少年不說話,也不看他們,但像是在一旁聽了很久。
這種被人緊盯的感覺,讓那兩個人再也沒了議論下去的欲望。
“小朋友,來掃墓啊。”一個人覺得氣氛有些尬尷,率先開了口。
少年沒應聲。
另一個人捅了捅說話人胳膊,把聲音壓到最低:“別問了,大概是遇難者的家屬……”
如果不是遇難者家屬怎麼會有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神態,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渾身發毛。
“小朋友,別傷心啊……”一人想拍拍少年的肩膀,卻被他一個側身,拍了個空。那人隻好悻悻地收回了手。
門口LED大屏幕上仍滾動著關於“金歲號”的新聞,這個一夜間複製了泰坦尼克悲劇的豪華巨輪,帶著本來賦予她美麗童話的故事,如泡沫般消失在海平麵上,隻給人們留下了無盡的惋惜與悲慟。
播音員循環播報著幸存者名單,少年在聽到“隋西”的名字時,終於抬起了頭,他看著那條關於隋西仍處於重度昏迷的新聞,不動聲色。
殯儀館裏不斷回蕩著哀樂,媒體的閃光燈哢哢響個不停。少年幾步下了台階,一手將背包甩在背上,推著一旁的山地車,呼嘯地離開了公墓園。
身後隱隱還有哭聲傳來,少年表情冷冷的,消失在寒風略過的林道盡頭。
“真是個怪人。”那兩個人遠遠地站在殯儀館外,望著少年絕塵而去的背影,異口同聲。
明黃山地車沿山道急轉而下,卻在山腳的一個轉彎後突然衝出了個身影。
少年來不及刹車,整個人帶著慣性翻出了幾米遠,對麵的那個女孩兒也跌得不輕,手裏的捧花摔爛在地上,白色的花瓣撒了一地。
女孩兒支身起來,卻因為穿著高跟鞋的緣故,在積雪的路邊幾經掙紮又跌在地上。
少年起身,步子邁著卻沒有任何聲音,不動聲響地站在了她麵前。
他的動作太清,以至於女孩兒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走到了身旁,不禁被嚇了一跳,她抬起頭,頗有不滿:“你怎麼不看路啊。”
少年在看到她的時候,隻是微微的一愣,卻又很快平複了神色。
背後是漫天雪花,少年蹲下身子拿掉了她的高跟鞋,然後起身朝她伸出手。
“不用,我自己來。”
女孩兒光著腳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她看著滿地爛掉的花,有些懊惱,這些明明是要去祭奠“金歲號”遇難者的,這下全毀了。
等她抬頭,想要跟那少年理論,空空的山腳下,卻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真是怪人。”她撇撇嘴。
車子由西郊一路飆到東郊。其實鹿港是個很美的海濱之城,既有高樓林立,又有繁茂園林,尤其是夜晚,環海公路的兩行路燈,微微泛著香氣的夜來香,一切都是難得美景。
透過寒風,車子利亮地停在一幢山間別墅前。
屋頂隱隱的苔蘚,院子裏栽得古樹表明,這棟房子著實有些年頭了。屋內是中國風的複古裝潢,三層落地的書架堆砌著上千部今古書籍,梨花紅木雕鑽的桌椅按著風水八卦不偏不倚地擺放著,屋頂一頂水晶燈吊著,映著整個屋裏皆是泛泛的明黃。
少年將棒球帽撩在玄關,坐在書房打開電腦,劈裏啪啦的敲著鍵盤。
那個叫隋西的資料,很容易就被搜索了出來。
十九歲,隋式集團董事長隋征的獨孫,三月前回國,目前就讀於H大。一月前乘坐“金歲號”前往南極觀光遊覽,遭遇沉船事故,作為幸存者之一已回國接受治療,至今仍重症監護室沒有蘇醒……
年齡,符合;
重度昏迷,符合;
至於生活條件……
少年雙手疊著放在頜下,他仔細地想了想,是自己很久沒有嚐試過的富家生活,勉強符合條件。一切似乎都跟想象的條件頗為契合,他將桌上的茶清了三泡,琉璃燒製的杯蓋輕輕刮過茶盞邊沿,他低頭抿了一口,順手將旁邊的燈調亮了幾分。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而他,不過是個在世上遊蕩的影子,靠寄宿在宿主身上,才能有血有肉地活著。因為時間久的緣故,名字換了一個又一個,至於原本的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了,他也快要記不得了。
與旁人相比,他自然更有辦法在這世上逗留久一些,雖然是孤獨,可他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的方式,比起夜裏喧囂的鬧市,他反而更喜歡呆在書房裏讀幾本書,寫幾幅字。
其實,他的每段生活並不好長久,因著宿主總有醒來的一天,到那時他便要將其舍掉,再尋找新的生活。反而是這樣,讓他在幾百年裏嚐試了許多不一樣的人生,也算是焉知禍福了。
不過,最近身為棒球手的宿主病情穩固,已經有了蘇醒的征兆,他必須抓緊時間尋找新的宿主,否則便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上。
然而想找到符合條件的宿主並不容易,不過現在看來,事情似乎有了轉機。這個叫隋西的人就像是上天的恩賜,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少年抿了口清茶,閑閑地翻閱著書案上的古書。
他靜靜地回想,上次嚐試這種富家生活是在大明永樂年間,那是他第一次用別人的身份存活。藥商家的少東富甲一方,自然是胭脂鄉裏,紙醉金迷。然而他並不怎麼喜歡那種奢靡的生活,充滿了金錢和謊言,本以為的摯友選擇背叛,本以為的紅顏知己又是個感情騙子。
那場經曆的結局終究是不好,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