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師府(1 / 3)

第十四章 天師府

終於知道了真相,但卻並不開心。殘酷的真相嘲笑著她的幻想有多麼可笑。原來……當年是媽媽遭受了淩辱才生下了她。她哪裏有什麼爸爸,是自己的出生奪走了媽媽的性命,外公最心愛的女兒的性命。難怪這些年外公對自己冷漠,甚至偶有厭惡的神色。他該有多麼憎惡自己,但卻又不得不遵循女兒的遺願照顧她。

原來如此。

淚水無聲無息地順著她的麵頰滑落,濕了枕頭。

碧波起伏的大海上,俊逸的金發男子迎著海風站在遊艇的船頭上,擁著兩個身穿比基尼的當紅女模。白色的襯衣敞開,展露健美的身材,愜意地享受著海風吹拂的感覺。他胸前掛著的一枚銀質十字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忽然,他的表情冷了下來,像是在海風中察覺到了什麼。他推開了懷中的女子,絲毫不理會她們不滿的表情。

他攤開手掌,一粒塵埃跨越千山萬水,落在他的手掌上,立刻起了變化,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一閃一閃如螢火蟲。

“朱雀……”他垂目注視著手上的塵埃良久,終於哽咽地叫出了名字。

然而,那隻是一粒塵埃,根本不會有任何應答。

他的語氣驟然淩厲凶狠:“是誰?到底是誰?居然可以令你身消魄滅!”

回應他的隻有單調的海浪聲和海鷗的鳴叫聲。

他緊緊地抓住船欄,仰天長嘯,盡情地發泄著自己內心的悲傷。海浪應和著高漲,海鷗唳叫著退散,而船尾正在喝酒的女模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驚疑不定,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他深切的悲傷。

男子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塵埃,生怕一不小心失去它:“朱雀,你每次死去都會化為卵,並在積蓄足夠的能量之後涅槃重生。我還要再等三百年還是五百年,才能再見到你?無論是誰殺了你,我都將會傾盡全力為你報仇,敢傷害我至愛的女人,絕對不可饒恕!”他語氣深沉地說完這句話,從船頭上一躍而下。

船上全是他帶來的女賓客,她們紛紛驚異地站起,衝到欄杆旁,尖叫著:“理查德跳海啦!”令她們驚詫的是,海麵平靜異常,竟然看不到理查德的身影。

海麵之下,理查德如魚兒般不斷地下沉,海水在他經過的地方無聲無息地被分開。一萬米的海底,水壓一億帕,足以粉碎一切,他在海水中沉默地行走,海底深處一片幽暗。他的心裏仿佛也有濃稠得無法化開的憂傷:別人總以為他很自戀,隻愛自己,不會愛上別人。然而,所有的人都錯了,八百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已經愛上了她。但是,她的眼裏卻隻有冥王。冥王專心修煉,並不曾在感情上用心,迫於立後的需要,娶了朱雀立為冥後。從此兩人身份懸殊,他將對她的深情掩埋。他遊戲歡場,身邊從來不乏女子,但他卻從未再動過情。

愛自己才能避免在愛中受到傷害。而他這一生,隻愛過兩個人,她和自己。

後來,她來找他說需要他的幫助推翻冥王,麵對失敗之後身死魄滅的刑罰,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冥王死後,她再次恢複了獨身,他心中曾熄滅的火焰再次複燃,然而,還不等他告白她卻死了,希望再次破滅了——還有什麼比重拾希望再看著它破滅更令人絕望?

他在海水中低著頭沉默地行走,眼角似有晶瑩的淚水劃過,卻轉瞬間融入海水中,無跡可尋。

他停在一座石門前,厚重的石門轟然洞開,他緩步走了進去。

在這海底中存在著一道冥界的入口。那是一條通往地獄的路途,暗無天日,道路兩旁是無盡的深淵,鬼魅上下翻飛叫囂,宛如狂魔亂舞。但見到走入冥道中的男子,他們都敬畏地垂首而立。

幽暗的殿堂上,燭火漸次亮起。男子坐在高台的長桌左邊的位置上,按動了桌子下麵的紅色鈴鐺,一陣急促詭異的鈴聲響起。他的身子靠在椅子上,安靜地等待著。燭火無聲無息地燃燒,時間緩慢地流逝,留下灰燼。他耐心地等待著,那麼漫長的歲月他都等了過來。

朱雀,那個美麗得足以顛倒眾生的女子,他傾慕她已有八百年,然而,她的美麗卻並不屬於任何人。她是如此高貴驕傲,從未青睞任何人,即便他是與她齊名的青龍。他那樣睥睨天下的男子,在愛的人麵前都生出自卑之心,他不敢對她開口言愛,將熾烈的情感深藏。

他以為他們之間的時光如此漫長,當有一天她不想孤單一個人,他可自然地與她在一起。然而……死亡卻猝不及防地降臨,他停留在唇邊的愛尚未說出口。

總以為可以一直等下去,卻從未想過等待也會有終結的那一天。

第一個出現在座位上的人是個女子,穿著緊身的皮衣,金屬亮片發射著亮眼的光芒,看到青龍坐在座位上:“咦——是你按動了緊急長老會議的鈴聲?我正在開演唱會,隻好讓嘉賓先上場頂了一下。”

她的話音方落,一個老者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座位上。他的每一個皺紋都說明了漫長時光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在時間的長河中他見慣了無數的風浪。冥界四大聖獸的長老會定期舉行,但每一次召集緊急會議都是有非常之事。青龍的表情嚴峻哀切,玄武小心謹慎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青龍緩緩地攤開手掌,那粒細小的塵埃懸浮在空中,在冥界中它猶如幹涸的種子遇到了水源,汲取源源不盡的能量,微塵緩緩地長大了一些。

“朱雀……死了!”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白虎和玄武注視著懸浮在會議桌上空的卵久久不語,空氣驟然沉默而壓抑。四大聖獸罕有敵手,守護幽靈公主的人可以殺死普通的水鬼,為了穩妥起見,他們直接派出了四大聖獸之朱雀,竟然會死去!無法想象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內心的驚駭如平地起浪。

白虎明麗的神情瞬間黯然了:“姐姐……”她們以姐妹互稱,是最親密無間的閨蜜,是在長久時光中能夠唯一共處的好友。

玄武沉吟良久:“能夠殺死朱雀的人並不簡單,究竟是誰守護在幽靈公主身邊?”

青龍淒然一笑,不容置疑地說:“無論是誰守護著幽靈公主,他都必須死!”他驀然起身,身影決絕地向外走去,“殺死幽靈公主,值得我們為之賭上性命。”

玄武和白虎沉默地端坐著,目光停留在卵上,白虎把卵接過來,神色悵惘:“朱雀,你雖說已死,但終將涅槃,但願你重生的時候,還能再見到我。”

“但願。”玄武蒼老的聲音說道。

天色將明。

一架波音747飛機緩緩地降低高度伸出起落架,降落在江西南昌機場,機翼兩側的擾流板豎起,利用空氣的阻力減速,飛機停在跑道的盡頭。艙門打開,機艙裏隻有幾個人,兩名護士推著病床走了出來,當先走的是神色焦急的烏萬年,而跟在身後的是一名醫生。

停機坪上等待許久的直升機迫不及待地啟動了,螺旋槳旋轉著帶動巨大的氣流。直升機裏麵躍出了兩名身穿道袍的人,快步地上前接住了病床。

烏萬年攔住了準備跟著患者一起上直升機的醫生和護士:“謝謝你們一路的照顧,但,到此為止了。”

年輕的醫生臉上現出惱怒的神色:“你將患者送入我們醫院,請我們護送患者轉院,在沒有將患者送到新的醫院之前,我不會離開。”他看了莫名其妙出現的道士一眼,臉上分明充滿了不信任,“患者現在很危險,生命垂危,我必須陪伴著患者。”

“李醫生,謝謝你的敬業!但是請相信我,你做到此已經足夠了。”烏萬年拿出一張支票遞了過去,“你們醫院的費用我已經支付,這筆錢是我額外的感謝。”

“你這是對我的侮辱!”作為醫學界的新銳,李醫生怒氣衝衝地說道。

但看到支票上的數字後,他臉上的神色忽然柔和了下來,翻臉比翻書還快:“我決定接受。”他拿起支票,帶領護士向著機場大廳走去,準備搭乘下一個航班返回。

打發走他們,烏萬年登上了直升機。凡人對於神隱界的接觸到此為止。千百年以來,偶有風聲走漏,在神隱界的遮掩下,也就成了真假難辨的傳說。

直升機升上空中,機艙後麵走出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身形清瘦,有種仙風道骨之感;那個女人發髻高挽,古典婉約——分別是當代天師及夫人。

“雲逸,雲逸……”天師夫人一把握住了張雲逸的手,另一隻手停留在他的麵龐上,急切地呼喚道。

烏萬年懊惱不已:“都怪我,一時疏忽,沒有保護好少天師,害他受傷了,請天師責罰。”

張天師長身一拜,竟是十分的恭敬:“烏長老,你不用自責,如果沒有你,恐怕我和他媽媽都再也見不到他了。”他俯身查看雲逸的傷勢,烏萬年不敢再出聲打擾。

骨骼斷裂了三根,肌肉大麵積受損,更為重要的是體內的經脈如同幹涸的河道,氣息若有若無,而大腦的精神活動也在逐漸地衰減,生命飄搖如燭火,隨時將會熄滅。

連續呼喚多聲之後沒有得到應答,天師夫人回頭看著他,沉聲說道:“無論如何都要救活他,雲逸是我唯一的孩子了,不能輕易失去,就算要治他死罪,也要確鑿無誤才行!”

張天師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布包,他抽出銀針,分別刺入了張雲逸的七穴,封住了他逐漸衰弱的氣息,製止了逐漸惡化的傷情。他長歎了一聲:“傷情如此之重,一腳踏在鬼門關中了。”

直升機盤旋著降落在一處山峰上,山頂上一座巨大的府第前,大門洞開,上書三個雄勁的大字:天師府。門前一眾大大小小身穿道袍的道士在等待著。張天師抱起了張雲逸從直升機上一躍而下,向著天師府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