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錦瑟撩人》第二十九章——九個孔明燈又是一個下午的雪天,看不出哪是雪哪是天。
佟辛雖然摟緊身上的大衣,但寒還是隨著擋不住的冷冽風雪鑽進脖領裏,冰涼讓她的心都有些麻木了,她想站起來學著旁邊的兩個年輕人那樣手拉手跳腳,他們的動作是那麼熟練,嬉笑中、踢踏中全然把風雪寒冷忘記了腦後,但是她感覺身心好似都被無知的空虛抽空了一般無力。
戀戀不舍中她收回了目光,轉目又望向了不知望了多久躲在灰蒙蒙背後的雪地,三天了,每個下午她都坐在身下熟悉的冰冷凳子上,回想著好似昨日的那天。
想著她被那個可惡的醉鬼瘋狂地拽著在雪地裏狂奔,想著那讓人發瘋的語氣和那條他頭上可惡的爬蟲,想著那塊暖暖的苯板和冰涼入肺的啤酒,想著他滿是白霜如軍旗一般的眼毛,想著那帶著唾液在空中測風速的手指,還有那滴雪白中的一點鮮紅。
此時的她眼睛幹幹的,是那種枯竭的幹,癡迷的目光中除了他和她的影子外就是不知疲倦的雪花,那天的那景在片片的雪幕中重現再重現,雪幕中重現的場景讓佟辛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濃。
多長時間了?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長時間,但一直以來她都是靠著回憶來麻痹心中的痛,靠著眼前重複了不知凡幾的情景來填補內心是空曠。
“那幾人真是閑的,大雪天裏放孔明燈,嗬嗬。”
“真的!公園裏不是不讓放孔明燈嗎?他們不怕被警察抓起來?”
旁邊一對情侶的話讓佟辛從逼真的回憶中短暫地清醒過來,她從片片離散的雪幕中縫隙中,看到幾個人在雪地中吃力地擺弄著幾個碩大的孔明燈。
男孩冷哼了一聲,嗤鼻說道:“一幫子閑的發慌的瘋子而已。”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好像是李商隱的錦瑟啊。”女孩好奇的聲音傳來。
佟辛耳邊沒聽到男孩的回答,因為她已經被那碩大的孔明下的條幅驚到了。
錦瑟?!
她想起了那人口中帶著刻骨的傷的錦瑟,這是……
“又升起了一個,這幾個人膽子太大了,你能看清什麼字嗎?”女孩好奇中帶著期盼。
“撚轉晚冬之傲雪,翻扣曉春之苦杯。醉消,花散。醉字那個紅點真大,嗬嗬,有點意思。”
“碧鬆擎白,華蓋隆蓬。落落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近而觀之,若銀梅明傲雪。清幽得俏,度遠而聞。苦寒悲窮,獨落枯枝。遍掃群嶺,脆梅一芳。傲葉接天,瓣若柔芊。一方留香,去五留七。五月花開,未知信寒。混沌北風,凍天癡吼。符頸旦旦,表腕年年。勝芬竹林,落芳雅賢。順風嬌坡,色拉為峰。誇聞香辣,難舍天天。花開香之未散,星月明之不滅。鉛華扶日,芳澤無度。珠名貴之未視,眸鮮視之驚鴻。皓雪迎朝,勝梅孤醒。持手遊之蒼虛,擁香聞之觀雪。錚於無限,媚於方寸。一枝雪梅孤芳,九霄霧靄難望。儀姿綽態,細語綿長。花香踟躕兮莊夢蝶,孤星憧憬兮望帝娟。初風融雪,霧飛漫點。溫氣之四散,根莖之隨萍。塵為空靈,霧為清明。撚轉晚冬之傲梅,翻扣曉春之苦杯。醉消,花散。”
望著醉字那個大大的紅點,不知哪來的力量,佟辛慢慢站起身,全然不顧風雪的吹拂,在兩個年輕人詫異的目光中癡癡地吟了起來。
“錦瑟琵琶尤未靜,潔傘踏雪空留痕。路隨天陌心生血,勝雪孤芳一點尋。酒落湖冰珍似酒,霧碎淒田再為心。又是一首詩,你看她……”女孩指了指已經癡顛了的佟辛。
“如果在這裏畫上一隻寒鴉的話,此畫在心傷和淒美中再加上一點點蒼涼豈不是更能點綴出一點梅紅的美嗎?低潮低潮再低潮最後畫龍點睛個高潮,此潮水想讓人忘了都不容易。還有路隨天,天陌心,勝雪孤芳一點難尋這句我認為稍顯單薄了,如果改成路隨天陌心生血,勝雪孤芳一點尋是不是更貼切?”耳邊不自覺地想起了他侃侃而談的聲音,想起了那隻寒鴉和那副《錦瑟孤梅一點》圖,還讓她想起了畫形、畫骨、畫睛六個字。
“路天……”
癡癡地望著孔明燈下的詩詞,佟辛哭喊出聲,她知道路天找到她了,也隻有瘋狂的路天才會做出這等瘋狂的事來,他……他在哪兒?
剛想要四下尋找,又一隻孔明燈升起來了,上麵書寫著:
“夜夢奔雷憶有約,水載落花忘離秋;愁痕滿地誰人省,夢斷、書殘、筆動心傷。一壺酒幾疏星月,三更漏半條燃燭,影攀窗欞印愁顏、難眠。”
淚水中的佟辛笑了,因為她在虛空中看到了路天被人打倒後,自己如瘋了一般衝進人群救他的場景,那時的自己怎麼那麼瘋狂啊。“落花不知秋水涼,離水飄香;秋水不曉落花傷,去傷未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