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軍,海軍!》(1 / 3)

第一個離家千裏之外的除夕夜,晚上看春晚的時候我格外認真,生怕會漏掉什麼內容。因為我知道此時家裏有多麼熱鬧祥和,更知道家人看到哪部分會幹什麼,看到哪裏會開懷大笑。這個舉國歡慶的夜晚,是我最難過的時刻,有好幾次想到家人淚花在眼眶中打轉,可周圍都是眾多新兵戰友,我不能流淚顯示我的脆弱。看著身邊沒心沒肺開心的他們,我很羨慕,有時候沒心沒肺也未嚐不是件好事。在午夜整點的時候,我們大批人馬集合到樓下看煙花,我努力地站在最前麵,想看的更清楚一點。煙花放了十五分鍾而已,和我們當地政府的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可在這種地方能看到煙花,還要奢求什麼呢?

看著看著,淚水濕潤了眼眶,模糊了視線。我相信,那一刻,不會有人看到,那一刻,也不會有人知道我真的很想家,很想家。

學海無崖,不管走到什麼地方,幹著什麼工作,都是需要學習和借鑒的,同班的戰友總是幼稚地認為來當兵就不用看書,就不用寫字。可我清楚的知道,作為一名囚犯都需要學習和背誦條令的,更何況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值得慶幸的是,背誦的條令條例並沒有我想象的有好幾本書,隻有一本一公分厚的書。好在這本條令不是很繞口,我天天拿著書讀,背誦,卻僅僅在第一次考試的時候考到35分。這不是最高分,當然也不是最低分。在之後的幾次考試中我分別考了69。5分、77分、83分、88分、92分,乍眼一看還算不錯,起碼是有進無退,有高無低。

“任毅,你天天比我背的多,天天拿著條令書,為什麼我考了74,你卻隻考了69。5分?”這是第二次考試後吳旭問我的話,話中明顯可以聽出嘲諷之意,很讓我生氣。

“你覺得原因是什麼?我腦子不夠用唄。”

“我不是那個意思……”吳旭看我臉色不對馬上準備辯解,可被我無情的嗆了回去。

“不是那個意思?聽你說的話,你考的比我高,為什麼?明顯是因為你比我腦子好,比我厲害,不是嗎?”我終於見到比我更不會說話的人,當時很火大,我和他吵到幾乎快要動手的時候班長才過來勸阻。回頭等我氣消後我又去問他,我想給他一個答案。

“吳旭,你想想,包括在座的各位都想想。當你們每次遇到難題找不到答案的時候,來問我,我是否馬上告訴你們答案或從書上翻出來?當你們各位在背答案的時候,我在為你們找答案!實際上我背的比你們都少。問一句,我有義務為你們找好答案讓你們背嗎?副班是保姆嗎?也許你問的是另外的意思,但我不是你的蛔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下次說話時,用好詞,別那麼冒失,同樣的錯誤給你糾正一兩次就夠了,不要總犯同樣的錯誤。從今往後,不會的東西自己從書上找,隻有這樣你們才能記得住。”我一席話說地他們都低頭沉思,雖然我口氣是衝了點,但句句屬實。陳言榮考的最高,但他的高分數能離開我的答案嗎?說句不好聽的,考試的時候把書給他們,他們都找不到答案。但我覺得不能隻有我考高分,大家共同學習進步才是真正的團體意識。

班長總是讓我們互相攀比,可那樣的結果隻有一個,最終一盤散沙。一個班共八個人,這麼幾個人都團結不起來,還能幹成什麼事?陳言榮是班長所喜歡和看重的,但他在前期比不過我,當我發現班長有偏袒之意時,我便凡事退讓不當第一,把任何事都交給陳言榮來完成,簡直有禪讓副班之意。如果再來一次投票,我仍是票多取勝,所以班長不好表示,我幹脆退出這場鬥爭。連長讓各班班長評比出自己班的內務標兵和訓練標兵,這無疑是給班長一個難題,兩個人選,給誰也不合適。說內務,我有足夠的信心讓他無法比擬,因為我夠細心;說訓練,我有足夠的悟性比他優秀。我最終的做法還是:退出。

標兵是公認的,是在大家心裏的,沒有足夠的優秀,哪怕胸前戴著標兵的牌子,也不光彩。我退出了,可當班長將兩塊標兵牌都交給陳言榮時,我心裏還是不舒服,還是空落落的失望,這就是人類那可笑的虛榮心。

陳言榮從始至終都沒有將兩塊標兵牌戴在胸前,沒有人去問他原因,而班長也隨他的意願,這一切又說明了什麼呢?隻有他和班長心裏清楚。一開始我和陳言榮的關係處的很好,可到後來因為班長過分偏袒他,他也開始驕傲自滿,同班的兄弟都看不慣他。一個大男人喜歡給別人穿小鞋,愛打報告,我作為和他關係最好的人,經常提醒他,忠言逆耳的話他卻聽不進去,說多了反而是我多事。就這樣漸漸的我和陳言榮之間出現了分歧,心中都存有不滿,但表麵仍然做的很好,有時候真的為自己感到累,與不值。

他是班長喜歡的兵,一心想跟隨班長,在連隊保舉公務員的時候,公認地隻推薦了我和他,但後來才知道原來他的幾率小,而且隻是給團級首長當公務員。我的幾率比他大很多,最終我被選中給將軍當公務員,但我卻不知道如何選擇眼前的路,一方麵我侄子讓我去他那邊發展,可以照顧到我,盛情難卻不好拒人千裏;另一方麵我怕當了首長的公務員兩年後無法退伍,我並不想在部隊長久呆下去。

最終,我沒有選擇給將軍當公務員,當我拒絕連隊領導的時候,他們臉上寫滿了驚訝。我知道這個機會很難得,是多少官兵夢寐以求的,給將軍當公務員意味著自己未來的前途有了保障,可是冥冥中我與那位將軍無緣。

班裏有個胖子,年齡不大,傻傻的河南人。他叫穀凡旭,在新兵連結束前一個月,因為班長在訓練時批評了他幾句,他便感到當兵太累太辛苦申請回家。他自己去連領導那裏申請了三次但一直都被領導拖著,直到最後一次他個人申請終於讓連領導感到煩躁,將他的申請寫報告呈交給了上級首長。事情並沒有進行的那麼順利,穀凡旭的父母拖關係將此事暫停辦理,導致基地司令無權批準穀凡旭回家。連長是個勢利眼,見到如此情況,對穀凡旭加倍照顧,不僅如此,還給他一個“穀少爺”的稱呼。

穀少爺一直是我們的采購員,他把自己的錢看得很重,從來都不肯為我們買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塊錢的巧克力。每次買東西我們都會給他足夠的錢,之中包含著他的跑路費。由此看來他並不傻,甚至有點精明,但是他卻會給商店老班長多找給他的錢先還回去,再平分一半拿回來……真是匪疑所思,讓人哭笑不得,真可謂是傻子遇上傻子。

每周六打電話時,他總是站在我身後安靜地等候,有人來催我時他會說:“任毅剛坐下,還早呢!”幫助是相互的,當我在打電話時沒有人來打擾我,而我打完電話時也會站在門口給他們清場,讓他們安靜地通話。別的排新兵都說我很霸道,像個門神,隻要我站在門口,電話就沒的打。

連隊天天讓穀少爺等候消息,我們也都勸他放棄回家的念頭好好呆在部隊,可他卻執意要回去陪他的女朋友。我們本以為連隊會長期的和穀少爺耗下去,直到下連隊,但突然有一天在上大課的時候穀少爺突然消失。我們滿以為他的父母來看他,但當我踏進宿舍門的那一刻,我知道,穀少爺要離開我們了。

他的行李一切都收拾好,等待著和我們最後一次道別。那小子是個不會說話的家夥,當我們都站在他麵前時,他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看著我們每一個人。我,乃至我們所有人都很難過,畢竟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一個半月,同甘苦共患難一起走過了新兵連最苦最累的日子。那一刻我們的心情都極為複雜,既羨慕穀少爺脫離苦海終於可以如願以嚐回家了;又替他感到惋惜,他已經和我們一起度過了最苦最累的日子,離授銜不遠了,為什麼要半途而廢呢?我們沒有心情做任何事,穀少爺的離隊讓我們大家心情低落至極。其實我在那一刻也動搖過回家的決心,但想想之前一個半月的不容易,我還是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