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繁華的都城亮起了萬家燈火。蘇漫和源雋從大雜院出來後,走在灑著月華的街道上。
“安撫了半天,那對母子的情緒還是不平靜。尤其是小樂,我真怕我們一走,他又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源雋憂慮地說。
“今晚應該不會了,畢竟他也累了。也難怪他這樣,我想,失去小悅的痛,對他而言甚至超過了他的母親方大嫂。”
“你對他們很了解嗎?是不是和他們接觸很深?”
“不算很深,但是了解。方樂、方悅,他們是一對龍鳳胎兄妹,從出生就不離彼此。”
“那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
回憶在蘇漫腦海中重現,她講述起了當時遇到那對兄妹的情景:“兩個月前,在除夕的前一天,我和蘇容在街上看到兩個男人追著一個小男孩滿街跑。那孩子在驚慌回望時撞在蘇容身上,跌倒在地,就被兩個男人抓住了。那兩個男人說他是個小賊,偷了他們家掛在院裏的一塊臘肉。他們見這個孩子如此冷天卻衣衫單薄,也就不忍為難他,隻是奪回他用破衣服包好緊緊揣在懷裏的臘肉。小樂跪著求他們把臘肉給他,就算借的,以後還上。但他們哪裏相信這個小乞丐一樣的孩子還能有借有還,所以沒有理他。當我和蘇容知道他這麼做隻是為了實現對妹妹許下的諾言,今年過年一定讓她嚐到臘肉的味道,我們就為他買了好多臘肉,還同他一起去那個大雜院看望他的妹妹和母親。他說因為遇到我們,他和妹妹過了出生以來最快樂的一個年。”
蘇漫說完,無限傷感。她還記得,當時小悅知道她和蘇容也是兄妹時,就拉著她說了許多哥哥小樂對她的好,問她蘇容對她是不是也這樣好。那一刻她和蘇容彼此相視,為他們的親情感動,甚至羨慕這麼一份單純而深厚的兄妹情。
“他們的名字裏帶著喜悅和快樂,生活中卻遭受了那麼大的不幸。如果、如果我們早來兩天,會不會可以救小悅一命呢……”源雋無比痛惜地說。
這句話讓蘇漫心中一陣刺痛。是啊,認識他們後,她隻來看過他們一次,為什麼不曾多來幾次呢?蘇容,他又在幹什麼呢,為什麼一直沒有來幫助他們?
“小樂這個樣子確實讓人不放心。但是今天太晚了,我隻能明天再過來看他。沒想到我會出來一整天。”
“真的嗎,”源雋聽她這麼說,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你明天還會來?”
“當然。這麼晚蘇嵐應該早就回家了,我也得趕快回去。”
“要不要先去洛斯那裏看看?”
“你以為蘇嵐這個時間還可能留在那裏嗎?她哪裏會膽大到這個地步。”
蘇漫說著,就加快了腳步。誰知突然感覺到右腿膝蓋下的一陣皮肉牽扯之痛,不由“嘶”的一聲抽了口氣。
“怎麼了?”源雋忙問道。
“好疼。”
“哪裏疼?”
“腳上。”
“怎麼會疼呢?”
“上山崖的時候跑得太急摔了一跤,沒什麼。”
“嗬,掉下去的是小樂,救人的是我,我們兩都沒事,你倒摔傷了。”源雋故意幸災樂禍地一笑。
蘇漫瞥了他一眼,他就不敢笑了。
“我帶你去醫館看看吧,檢查一下傷口。”
“沒必要。一點皮肉傷而已。”
“有必要。你那個家裏,誰知道有沒有人照顧你。好歹先包紮一下嘛,皮肉傷不清理好也會造成感染的。”
源雋的一片誠摯的關心讓蘇漫不忍拒絕。
“可是,這麼晚了哪還有醫館開門。”
“不晚啊。跟我來就好啦。反正順路,就在這附近,有家廣濟醫館。館主是我老朋友了。”
“醫館你也有熟人,是不是這一整條街都有你的朋友?”
“別說這條街,整個長安城裏,東南西北都有我的朋友。對我而言,人與人相交就是很簡單的事,有時候,一句話,一杯酒,一個笑就夠了。未必是深交,也不求是知己,但我想隻要沒有交友不慎,每一個朋友都會是你生命裏有意義的存在。”
“你又要趁機來教我怎麼做人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