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緣
天和二年冬,靖國公府被一片柔和的月光籠罩著,隻是這清淺的月光似乎還沒有府內通明的燈火明亮,晃得人的心跟著燭火輕蕩,莫名的焦躁起來。
靖國公閔三城在前庭的書房裏走來走去,不時向門外張望。炕上的小幾上燃著火盆,上麵熱著暖爐,仿佛有花雕酒的醇香味道飄出,旁邊坐著幾個青年男子,氣質出眾,不可凡視。
督察院左都禦使薛蘭亭嗬嗬笑到,“國公不必心焦,尊夫人定能平安誕下公子。”
閔三城圓眼一瞪,道,“你已有三個兒子,自然說這風涼話,我這是第一個兒子,怎麼能不擔心?”
薛蘭亭也不生氣,抿了一口酒笑笑,“你著急也沒用,難不成替尊夫人生孩子去?”大家聞言都笑了起來,廷尉陳會問到,“國公爺怎知一定是公子?可取好名字了?咱們第一才子薛大人在此,不如擬幾個好名字出來。”定王直了直一直靠在軟墊上的脊背,拍手說到,“極是極是,本王看你這一胎就是個姑娘,很好。”
這一下著實戳在了閔三城的肺管子上,他停下了一直轉圈的腳步,恨恨說到,“顧鎮平都能生兒子,我怎麼不能?”
原來鴻臚寺少卿顧振平上個月剛剛得了第二子,靖國公看不上他為人奸詐端滑,而顧振平看不上靖國公出身低微,恰逢從龍之會一舉封公,平時就和靖國公不對付,今日下朝時又擋住了靖國公府的轎子,這才惹得閔三城不快。
閔三城又轉頭對薛蘭亭說道:“薛兄才學天下無兩,希望能幫我兒取一個好聽又響亮的名字。我讓我兒認下你做幹爹可好?”
薛蘭亭欣賞閔三城胸中坦蕩,年輕有為,本是當今聖上從封地帶過來的小將,在那年動蕩中立下不世之功,皇上登基後開恩,讓他承襲了他和當今聖上共同的嶽丈—--老國公謝邦雲的靖國公之位,於是一直是以兄弟之心待他,當即為他擬了名字出來。
這時,就見門口的棉簾一挑,進來一個小廝,往地下一跪,高聲賀到:“恭喜國公爺喜得貴子!”
屋裏四個人聽到這句話,連忙向閔三城道喜,“恭賀閔府添丁弄璋之喜!”閔三城哈哈大笑,又連忙對那小廝問道:“玉婉怎麼樣?”
小廝忙回,“夫人無事,隻是累暈過去了。穩婆說過一會就會醒來”“好,好。賞!快拿出上好的女兒紅,我與各位大人痛飲!”
酒過三巡,定王、薛蘭亭、陳會紛紛告辭,閔三城帶著些許醉意來到後院,走到謝玉婉的床邊。
謝玉婉已經醒來,大大的眼睛無神的看著床頂的帳子,聽到閔三城進來,默默抬起上身,旁邊的碧蓮趕快遞上雲錦靠墊,閔三城看到她起身,連忙扶住她的肩膀,“玉婉,你辛苦了,剛聽謝忠的小子報說你生了個大胖小子,定王他們都在,拖了我的腳步,奶娘呢?快抱我兒來看看。”
碧蓮聽問,連忙從奶娘林氏的手裏接過孩子,放到玉婉的懷裏,轉身和奶娘退出去,順手把房門關上。
玉婉看著孩子,眼淚大顆的在眼中旋轉,終是滴在懷中粉娃娃的臉上,閔三城看到情形不對,連忙問道:“玉婉,你這是做什麼?聽人說不能哭的,對眼睛不好,我以後。。以後一定對你好好的,報答你為我生了兒子。”
閔三城沒念過幾年書,一向最是愛重這個秀質蘭心,氣質文雅的夫人,看到她這般失態,不由得語無倫次的勸道,“這小崽子要是將來氣你,看我不把他腿打折!”
玉婉聽他這麼說,不由得心頭一暖,把孩子遞給他,“你先看看孩子吧。”
閔三城看著遞過來的孩子,這雙拿慣了刀槍的手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小心翼翼、動作僵硬的舉起孩子。孩子軟呼呼的,粉嫩嫩的,一雙烏丟的黑眼珠正在看著她的父親。閔三城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這個小東西,是他最愛的玉婉為他辛苦孕育的,看這眉眼,簡直和玉婉一樣的美麗。他親了親寶寶,寶寶不知是感受到了父親堅硬的胡茬,還是嗅到了難聞的酒味,哇的一聲竟然哭了起來。
這下可好,孩子哇哇的苦,玉婉嚶嚶的抽泣,閔三城頓時不知所措起來,怨道:“這點真像你娘,親一下也哭。”
謝玉婉想起過往,不由得臉也紅了,嗔道:“你仔細看看孩子。”
“看什麼?這小子的眼睛,多像你,嗯,鼻子倒是沒有你的好看,應該是像我吧,嘿嘿。嗯?”
閔三城放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了眼珠子又看,不由得質疑的抬起頭,看向玉婉,玉婉在閔三城的目光下不由得又掉下眼淚,緩緩的點下頭。
閔三城覺得今天的心情就像是六月裏的老天爺,一天變了幾次,這樣的大起大落讓人喘不過來氣,尤其是今天幾位好友都在,一起聽到了小廝的報喜,一起飲了酒,而明天又要看到顧振平那得意的臭臉,他頓時蔫了下來,喃喃的說,“老天,難道我真的沒有兒子命?”
謝玉婉聽他嘀咕,連忙擦了下眼角,“三城,不是這樣的,我確實是生了個兒子,是你的兒子,是我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