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3)

張遠與那阮二默默無言,呆了半晌,道:“我將這錠銀子去也。棺木少不得也要買。”走出庵門。未知家內如何。正是:

青龍與白虎同行,吉凶事會然未保。

夜久喧暫息,池塘唯月明。

無因駐清境,日出事還生。

那阮二與張遠出了庵門,迤邐路上行著。張遠道:“二哥,這個事本不幹尼姑事,想是那女子與三哥行房,況是個有病症的,又與他交會,盡力去了,陽氣一脫,人便就是死的。我也隻是為令弟而上情分好,況令弟前日在床前再四叮嚀,央浼不過,隻得替他幹這等的事。”阮二回言道:“我論此事,人心天理來,也不幹著那尼姑事,亦不幹你事,隻是我這小官人年命如此,神作禍作,作出這場事來。我心裏也道罷了,隻愁大哥與老官人回來,願暢怎的得了。”連晚與張遠買了一口棺木,抬進庵裏裝了,就放在西廊下,隻等阮員外、大哥歸來定奪。正是:

燈花有焰鵲聲喧,忽報佳音馬著鞍。

驛路迢迢煙樹遠,長江渺渺雪潮顛。

雲程萬賺何年盡?皓月一輪千裏圓。

日暮鄉關將咫尺,不勞鴻雁寄瑤箋。

秋風颯颯,動行人塞北之悲;夜月澄澄,興遊子江南之夢。忽一日,阮員外同大官人商販回家,與院君相見。合家歡喜。員外動問阮三孩兒病的事,那阮二隻得將前後事情細細訴說了一遍,老員外聽得說三孩兒死了,放聲大哭了一場,要寫起詞狀,要與陳太常理涉,與兒索命:“你家賤人來惹我的兒子!”阮大、阮二再四勸說:“爹爹,這個事思論……”(下文殘缺)

羊角哀死戰荊軻

(原文開頭殘缺三頁,缺文參《古今小說》補附於篇後。)

“……凍死矣。死後誰葬吾兄?”乃於雪中再拜伯桃而哭曰:“不肖弟此去,望兄陰力相助。但得微名,必當後葬。”伯桃點頭半答。角哀號泣而去。伯桃死於桑中。

角哀捱自寒冷,半饑不飽,來至楚國,於旅邸中歇定。次日入城,問人曰:“楚君招賢,何得而進?”人曰:“宮門外設一賓館,令上大夫裴仲接納天下之士。”角哀徑投賓館前來,正值上大夫下車。角哀乃向前揖。裴仲見角哀衣雖藍縷,氣語不凡,慌忙答禮而問曰:“賢士何來?”角哀曰:“小生姓羊,雙名角哀,吳國人也。聞上國招賢,特來歸投。”裴仲邀入賓館,具酒食以進,宿於館中。

次日,設宴以待之。角哀將胸中所有,談論如流。裴仲大喜,入奏元王,王宣入殿見,同富國強兵之道。角哀首陳一策,皆切,為當世之急務。元王大喜,設禦宴以待之,加為中大夫,賜黃金百兩,彩緞有匹。角哀再拜流涕。元王驚而問曰:“卿痛哭者何也?”角哀言左伯桃餓死一事,盡奏知。元王聞其言,為之傷感,諸大臣皆為痛容。”卿欲如何?”角哀曰:“臣乞告假彼處,遷葬伯桃已畢,卻回來事聖上。”元王遂贈已死伯桃為中大夫,仍差人跟隨角哀車騎,同去敕葬。

角哀辭了元王,巡奔梁山地麵。尋舊日枯桑之處,果見伯桃死屍尚在。角哀乃再拜而哭,呼左右喚集鄉中父老,卜地於浦塘之原,前臨大溪,後靠高崖,左右諸峰環抱,風水甚好。遂以香湯沐浴伯桃之屍,置內棺外槨,大夫衣冠,而葬墳陵。造梁牆栽樹。離墳三十步,建享堂,塑伯桃儀容。立華表,柱上建牌額。牆偶蓋瓦屋,令人看守。造畢,設祭於享堂,哭泣甚切。鄉老、從人,無不下淚。祭罷,各自散去。

角哀是夜明燈燃燭而坐,感歎不已,忽然陰風飄飄,燭火複明。角哀視之,見一人於燈影中,或進或退,隱隱有哭聲。角哀叱曰:“何人也?輒敢夤夜而入?”其人不言。角哀起而觀之,乃伯桃也。角哀大驚,問曰:“兄陰靈不遠,今來見弟,必有事焉!”伯桃曰:“感弟記憶,初登仕路,奏請葬吾,更贈重爵,並棺槨、衣衾之美,固事十全,但墳地與荊軻相連近。此人在世時,為刺秦王不中,以被追戮,高漸離以其屍葬於此處,神極威猛,每夜仗劍來罵吾曰:‘汝是凍死餓殺之人,安敢建墳居吾上肩,奪吾風水?若不遷移他處,吾發墓取屍,擲之野外。’有此危難,特來告汝。望改葬於他處,以免此禍!”角哀再欲問之,風起,忽然不見。

角哀在享堂中一夢驚覺,盡記其事,天明,再喚鄉老問:“此處有墳相近否?”鄉老曰:“鬆陰中有荊軻墓,墓前有廟。”角哀曰:“此人昔刺秦王不中被殺,緣何有墳於此?”鄉老曰:“高漸離乃此間人,知荊軻被害,棄屍野外,乃盜其屍,葬於此地,每每顯靈。土人建廟於此,四時享祭,以求福利。”角哀聞其言,遂信夢中之事,引從者徑奔荊軻廟,指其神而罵曰:“汝乃燕邦一匹夫,入秦行事,喪身誤國,卻來此處驚惑鄉民,要求祭祀。吾兄左伯桃當代名儒,仁義廉潔之士,汝安敢逼之!再如此,吾當毀其廟而發其家,永絕汝之根本!”罵訖,卻來伯桃墓前祝曰:“如荊軻令夜再來,兄當報我!”歸至享堂。

是夜,秉燭以待。果見伯桃哽咽而來,告曰:“感弟如此,奈荊軻從人極多,皆土人所獻。弟可束草為人,以彩為衣,手執器械,焚燒於墓前。吾得以助,使荊軻不能侵謗。”言罷,不見。角哀連夜使人束草為人,以彩為衣,各執刀槍器械,連數十於墓側,以火焚之,祝曰:“如其無事,亦望回報!”歸至享堂。

是夜,聞風雨之聲,如人戰敵,角哀出戶觀之,見伯桃奔走而來,言曰:“弟所燒之人不得其用。荊軻又有高漸離相助,不久,吾屍必出墓矣。望弟早與遷移他處殯葬,免受此苦!”角哀曰:“此人安敢如此欺淩吾兄!弟當力助以戰之!伯桃曰:“弟陽人也。我皆陰鬼。陽人雖有勇烈,塵世相隔,焉敢戰陰鬼也!雖芻草之人,但能助喊,不能退此強魂。”角哀曰:“兄且去。弟來日自有區處。”

次日,角哀修表一道表章,上謝楚君,言:“昔日並糧與臣,因此得活,以遇聖主,重蒙厚爵,平生足矣,容圖後世盡心報主!”詞意甚切。表付從人,遂往荊軻廟內,打碎神像,放火焚燒廟宇後,來伯桃墓側大哭一場,與從者曰:“吾兄被荊軻強魂所逼,去往無門,吾所不忍。寧死為泉下之鬼,力助吾兄戰此強魂。汝等可將吾屍葬於此墓之右,生死共處,以報伯桃交糧之義。回奏楚君:萬乞聽納臣言,永保山河社稷!”言訖:掣取佩劍,自刎而死。從者皆驚,具衣冠,停屍於墓側。

是夜二更,風雨大作,雷電交加,喊殺之聲,聞數十裏。清曉視之,荊軻墓上震烈如袕,肉骨撒於墓前,四散皆有;墓邊鬆柏,和根拔起。

(附)

原文卷首佚失三頁,茲據《古今小說-羊角哀舍命全交》補錄於下:背手為雲覆手雨,紛紛輕簿何須數!君看管鮑平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昔時齊國有管仲,字夷吾,鮑叔,字宣子,兩個自幼時以貧賤結交。後來鮑叔光在齊桓公門下,信用顯達,舉薦管仲為首相,位在已上。兩人同心輔政,始終如一。管仲曾有幾句言語道:“吾嚐三戰三北,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吾嚐三仕三見逐,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遇時也。吾嚐與鮑叔談論,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嚐與鮑叔力賈,分利多,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所以古今說知心結交,必曰‘管鮑’。今日說兩個朋友,偶然相見,結為兄弟,各舍其命,留名萬古。春秋時,楚元王崇儒重道,招賢納士,天下之人聞其風而歸者,不可勝計。西羌積石山有一賢士,姓左,雙名伯桃,幼亡父母,勉力攻書,養成濟世之才,學就安民之業。年近四旬,因中國諸侯互相吞並,行仁政者少,恃強霸者多,未嚐出仕。後聞得楚元王慕仁好義,遍求賢士,乃攜書一囊,辭別鄉中鄰友,徑奔楚國而來。迤邐來到雍地,時值隆冬,風雨交作。有一篇《西江月》詞,單道冬天雨景:“習習悲風割麵,蒙蒙細雨侵衣。催冰釀雪逞寒威,不比他時和氣。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露還微。天涯遊子盡思歸,路上行人應悔。”左伯桃冒雨蕩風,行了一日,衣裳都沾濕了。看看天色昏黃,走向村間,欲覓一宵宿處,遠遠望見竹林之中,破窗透出燈光。徑奔那個去處,見矮矮籬笆,圍著一間草屋。乃推開籬障,輕叩柴門。中有一人,啟戶而出。左伯桃立在簷下,慌忙施禮,曰:“小生西羌人氏,姓左,雙名伯桃,欲往楚國。不期中途遇雨,無覓旅邸之處,求宿一宵,來早便行。未知尊意肯容否?”那人間言,慌忙答禮,邀入屋內。伯桃視之,止有一榻。櫥上堆積書卷,別無他物。伯桃已知亦是儒人,便欲下岸。那人雲:“且未可講禮,容取火烘幹衣服,卻當會話。”當夜燒竹為火,伯桃烘衣,那人炊辦酒食,以供伯桃,意甚勤厚。伯桃乃問姓名。其人曰:“小生姓羊,雙名角哀,幼亡父母,獨居於此。平生酷愛讀書,農業盡廢。今幸遇賢士遠來,但恨家寒,乏物為款,伏乞恕罪!”伯桃曰:“陰雨之中,得蒙遮蔽,更兼一飲一食,感佩何忘!”當夜二人抵足而眠,共話胸中學問,終夕不寐。比及天曉,淋雨不止。角哀留伯桃在家,盡其所有相待,結為昆仲。伯桃年長角哀五歲,角哀拜伯桃為兄。一住三日,雨止道幹。伯桃曰:“賢弟有王佐之才,抱經綸之誌,不圖竹帛,甘老林泉,深為可惜!”角哀曰:“非不欲仕,奈未得其便耳。”伯桃曰:“今楚王虛心求士,賢弟既有此心,何不同往?”角哀曰:“願從兄長之命!”遂收拾些小路費糧米,棄其茅屋。二人同望南方而進。行不兩日,又值陰雨,羈身旅店中,盤費罄盡,止有行糧一包,二人輪換負之,冒雨而走。其雨未止,風又大作,變為一天大雪。怎見得?你看:風添雪冷,雪趁風威。紛紛柳絮狂飄,片片鵝毛亂舞。團空攪陣,不分南北西東;遮地漫天,變盡青黃赤黑。探梅詩客多清趣,路上行人欲斷魂。二人行過岐陽,道經梁山路,問及樵夫,皆說:“從此去百餘裏,並無人煙,盡是荒山曠野,狼虎成群,隻好休去。”伯桃與角哀曰:“賢弟心下如何?”角哀曰:“自古道‘死生有詢。’既然到此,隻顧前進,休生退悔!”又行了一日,夜宿古墓中,衣服單薄,寒風透骨。次日,雪越下得緊,山中仿佛盈尺。伯桃受凍不過,曰:“我思此去百餘裏,絕無人家,行糧不敷,衣單食缺。若一人獨往,可到楚國;二人俱去,縱然不凍死,辦必餓死於途中,與草木同朽,何益之有!我將身上衣服,脫與賢弟穿了,賢弟可獨齎此糧於途,強掙而去。我委的行不動了,寧可死於此地。待賢弟見了楚王,必當重用。那時卻來葬我未遲。”角哀曰:“焉有此理!我二人雖非一父母所生,義氣過於骨肉。我安忍獨去而求進身耶?”遂不許,扶伯桃而行。行不十裏,伯桃曰:“風雪越緊,如何去得?且於道傍尋個歇處。”見一株枯桑,頗可避雪。那桑下隻容得一人,角哀遂扶伯桃入去坐下。伯桃命角哀敲石取火,k些枯枝,以禦寒氣。比及角哀取了柴火到來,隻見伯桃脫得赤條條地,渾身衣服,都做一堆放著。角哀大驚曰:“吾兄何為如此?”伯桃曰:“吾尋思無計,賢弟勿自誤了,遞穿此衣服,負糧前去!我隻在此守死。”角哀抱持大哭曰:“吾二人死生同處,安可分離!”伯桃曰:“若皆餓死,白骨誰埋!”角哀曰:“若如此,弟情願解衣與兄穿了。兄可齎糧去,弟寧死於此。”伯桃曰:“我平生多病。賢弟少壯,比我甚強。更兼胸中之學,我所不及,若見楚君,必登顯宦。我死何足道哉!弟勿久滯,可直速往!”角哀曰:“今兄餓死桑中,弟獨取功名,此大不義之人也。我不為之!”伯桃曰:“我自離積石山,至弟家中,一見如故。知弟胸次不凡,以此勸弟求進。不幸風雨所阻,此吾天命當盡。若使弟辦亡於此,乃吾之罪也。”言訖,欲跳前溪覓死。角哀抱住痛哭,將衣擁護,再扶至桑中。伯桃把衣服推開。角哀再欲上前勸解時,但見伯桃神色已變,四肢厥冷,口不能言,以手揮令去。角哀尋思:“我若久戀,亦……”

(原文篇末殘缺,據《古今小說-羊角哀舍命全交》補錄如下)廟中忽然起火,燒做白地。鄉老大驚,都往羊左二墓前焚香展拜。從者回楚國,將此事上奏元王。元王感其義,重差官往墓前建廟,加封上大夫,敕賜廟額,曰“忠義之祠”,就立碑以記其事。至今香火不斷。荊軻之靈,自此絕矣。土人四時祭祀,所禱甚靈。有古詩雲:古來仁義包天地,隻在人心方寸間。二士廟前秋日淨,英魂常伴月光寒

死生交範張雞黍

(原文開頭殘缺三頁,缺文參《占今小說》補附於篇後。)

……張請母弟與同伏罪。範搖手止之。張曰:“喚舍弟拜兄,若何?”範亦搖手而止之。張曰:“兄食雞黍後進酒,若何?”範蹙其眉,而似交張退後之意。張曰:“雞黍不足以奉長者之-,乃邵當日之約,幸勿嫌責!”範曰:“弟當退後,吾盡悄訴之。吾非陽世之人也,乃陰鬼也。”

張大驚曰:“兄何故出此言?”範曰:“自與兄弟相別之後,回家為妻子口腹之累,溺身商賈中。塵世滾滾,歲月匆匆,不覺又是一年。向日雞黍之約,非不掛心,近被蠅利所牽,忘其日期。今早鄰佑送茱萸酒至,方知是重陽,忽記賢弟之約,此心如醉,山陽至此,千裏之隔,非一日可到。若不如期,賢弟以我為何物?雞黍之約,尚且爽信,何況大事乎?尋思無計。常聞古人有雲:‘人不能日行千裏,魂能日行千裏。’遂祝付與妻子曰:‘吾死之後,且勿下葬,待吾弟張元伯至,方可入土!’祝罷,自刎而死,魂駕陰風,特來赴雞黍之約。萬望賢弟憐憫愚兄,恕其輕忽之過,鑒其凶暴之誠,不以千裏之程,肯為辟親動於山陽,一見吾屍,死亦瞑目無憾矣!”言訖,淚如迸泉,急離坐榻,下階砌。

張乃趨步逐之,不覺忽踏了蒼苔,-倒於地,陰風拂麵,不知巨卿所在,如夢如醉,哭聲驚動母親並弟。急起視之,見堂上陳列雞黍酒果,張元伯昏倒於地,用水救醒,扶到堂上,半晌不能言,又哭至死。

母問曰:“汝兄巨卿不來,有甚利害?何苦自哭如死?”元伯曰:“巨卿以雞黍之約,已死於非命矣!”母曰:“何以知之?”元伯曰:“適間親見巨卿到來,邀迎入坐,具雞黍以迎。但見其不食,再三懇之。巨卿曰:‘為商賈用心,失忘了日期,今早方醒。恐負所約,遂自刎而死。陰魂千裏,特來一見。’母可教兒親到山陽,葬其兄屍。定明早收拾行李便行。”母哭曰:“古人行雲:‘囚人夢赦、渴人夢漿。’此是吾兒念念在心,故有此夢驚耳!”元伯曰:“作夢也。兒親見來。酒食見在。逐之不得,忽然跌倒。豈是夢乎?巨卿乃誠信之士,非虛誑也,豈妄報耶?”

弟曰:“此未可信。如有人山陽去,當問其虛實。”張曰:“人稟天地而生。天地有五行,金,木、水、土、火,人則有五常,仁、義、禮、智、信,以配之。惟信,非同小可。仁所以配木,取其生意也;義所以配金,取其不朽也;信所以配上,取其重厚也。聖人雲:‘大車無-,小車無-,其何以行之哉?’又雲: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子曰:‘去兵。’又曰:‘必不得已而入,於斷三者何先?’子曰:‘去食。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巨卿既以為信而死,吾安可不敬而不去哉!弟專務農業,足可以奉老母。吾去之所,加倍恭敬;晨昏甘旨,勿使有失;生養送死,大宜謹之。”拜辭曰:“不孝男張邵,今為義兄範巨卿為信義而亡,須當往吊。”已,再三叮嚀張勤:“今侍養老母,母親早晚勉強飲食,匆以憂愁,自當善保尊體。邵於國不能盡忠,於家不能盡孝,徒生於天地之間耳!今當辭去,以全大信。”母曰:“吾兒去山陽千裏之遙,月餘便回,何放出不利之語?”張曰:“生如浮漚。死生之事,旦夕難保。”慟哭而拜。弟曰:“勤與兄同去,若何?”元伯曰:“母親無人侍奉。汝當盡力事母,勿令吾憂!”灑淚別弟,背一個小書囊,來早使行。

沿路上饑不擇食,寒不思衣。夜宿店中,雖夢中亦哭。每日早起趕程,恨不得身生兩翼。行了數日,到了山陽,問巨卿何處住.徑奔至家門首,見門戶鎖著。問及鄰人,鄰人曰:“巨卿已過二七,具妻扶靈柩,往廓外去下葬。送葬之人,向自未回。”張問了去處,奔至廊外,見山林前新築一造土牆。牆外有數十人,麵麵相覷,各有驚異之狀。

張汗流如雨,走望觀之。見一婦人,身披重孝,一子約有十七八歲,伏棺而哭。元伯大叫曰:“此處莫非範巨卿靈柩乎?”其婦曰:“來者莫非汝是張元伯乎?”張曰:“張邵自來不曾到此,何以知名姓那?”婦泣曰:“此夫主再三之遺言也。夫主範巨卿自洛陽回,常談賢叔盛德,但恨不識尊顏。前者重陽日,夫主忽舉止失措,對妾曰:‘我失卻元伯之大信,徒生何益?常聞人不能行千裏,魂能行千裏。吾寧死,不敢有誤雞黍之約。死後且不可葬,待元伯來見我屍,方可入土。’今日已及二七,人勸雲:‘元伯不知,如何得來見其屍。先葬訖,後報知未晚。’因此扶柩到此。眾人都拽棺槨入金井,並不能動,因此在墳前都驚怪。見叔叔遠來,如此慌速,必然是也。”元怕乃哭倒於地。婦亦大慟。送殯之人,無不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