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晗楓園多了個舉樽望月的側影,巧不巧正被某人撞上,至於是故意還是別有用意,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風拂過男子的發梢,帶著些許月的清輝與淒清,眼內流動的是夜的微涼。曲項的屋脊帶著優美的弧度將月割去半分,堪堪將一枚殘缺的月嵌進男子澄澈的瞳仁。男子獨坐中庭,左手捏杯,左手托腮,對月愁怨。
園內花開靜好,柔柔的讓人難生拒絕,更令人心生憐意。蓮歌被小齊王散發的強烈閨怨吸引了,躡手躡腳到他身後忽然出聲。景和竟無動於衷,仍是保持那閨怨的姿勢,照舊一手支頜引頸望月。
蓮歌嬉笑一張小臉徹底垮掉,緊挨著他坐下自顧自倒了杯酒,仰頭喝盡。再看,他還是那副模樣,用袖子在他眼前一揮,“不至於吧,我的齊王,你也太耽於美色,隻是想著,就已經到這個程度!姐姐,你好生傾國傾城,顛倒眾生啊。”蓮歌捏了捏那已石化的臉,真想一巴掌拍死他,不管怎麼逗弄他,總是無動於衷。
“喂,怎麼,學我姐還穿一身蓮白錦袍?告訴你,我今早出門,看她穿的是一套煙青的衣裳。呃,你真是無趣!”蓮歌瞅見石桌上的簫,明淨眼珠滴流一轉,昨天想到的好主意頓時鮮明了。於是故作神秘,湊到他耳邊悄悄地道:“你想見我姐麼?”
“你知道她在哪?快帶我去!”
這個貴胄公子就不怕閃著脖子麼?蓮歌適時抹了一把額頭冷汗,應該是被他嚇出來的。蓮歌在不遠處的秋千架上坐下,仰頭、賞月,換他冷落他了!景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蓮歌身旁,以極度諂媚的姿態幫他推著秋千。
“你的園子裏怎麼也有這樣的秋千架?”蓮歌轉移話題,誰叫他目的不純呢。
“‘笑隨戲伴後園中,秋千架上春衫薄’,你懂還是不懂?這個原來就有,竟然在了,讓它留著就是。”景和意味深長的笑,緩緩的吐出些不著邊的話,聽得蓮歌愣住了,隱隱覺得這裏麵有故事,帶出的還是個絕美淒豔的愛情故事。
“不懂,不過聽起來有麼點意思,你隻帶著石桌上的簫和酒隨我來。”蓮歌向他雙睫微眨,借著秋千的力一蕩一個靈巧的回旋,轉眼就立在對麵的屋簷上,青衣翩飛宛若蝴蝶,又是一個臨風歸去的仙。
眼看她身形幾個變化,連影子都沒了。他特意加重“隻帶”語氣,意思是說暗衛也不許帶?也罷,看這鬼靈精又要玩什麼花樣,景和打個手勢,揮退隱著的侍衛和暗衛。景和緊跟其後,一前一後忽起忽落,不多時在京城西郊外的石橋邊停下。
“嗬,你的輕功還不錯呢,那修羅堂竟沒發現,愣說你功夫差。唉,一群笨蛋,無藥可救!”蓮歌搖頭輕歎,以長輩的語調訓不在場的修羅堂,然後縱身躍上石欄坐了,腳一擺一擺的探在橋欄外。
修羅堂眾的確不知當今小齊王有武功,一來景和身邊的防衛還沒到要讓主子出手的地步,二來似乎是他有意掩人耳目。至於蓮歌為什麼知道這些,因為他蹲過人家的水牢有半年之久,在此期間結下了永生不忘的仇。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後,菱歌總算將他救出,以致後來姐弟兩人共同遭追殺,那次菱歌在菱仙閣外昏死過去也是因為他的緣故。
“蓮歌小弟,你口中的‘玩’,就是帶我來這橋上吹冷風喝冷酒?你若有心捉弄我,也用點精明的法子。”景和等他的讚歎發完忙接口說,語氣裏還有些無辜。
“嘿,你不識好歹!好,既這樣,你趕緊回去好了。我約了姐姐子時在這裏會合,你個閑人別耽誤我的正事。”似是不經意的一句話,到景和耳朵裏卻成無上佳句。
“哦嗬嗬,是我沒眼光,蓮哥哥你別見怪,我陪你。”宇文景和連忙賠笑。他這個樣子真是惹人厭,蓮歌不禁撇了撇嘴角。
“揀你最擅長的曲子吹給我聽,不要廢話,天下人都知你最擅吹簫,吹的最好聽的曲子是——”
“《月影渡江》。”景和受不了他的拖遝,性子向來急些,當然這麼迫不及待的說出來,不無自豪的成分在裏邊。“唉,你們深更半夜約在這裏做什麼,殺人?”宇文景和小聲地問。
“你吹,我仔細聽著呢。”蓮歌權當沒聽見,一臉愜意的閉了眼睛。她很想偏頭笑完,好戲即將上演,希望他和姐姐能白頭到老,最好還能生個“小魔仙”,因為簫中被他抹了“三日幻”。可全是看在他對姐姐癡情的份上,才舍得用“三日幻”這麼貴的迷藥,舍命製造這麼一出好戲。要是你命不好,無福消受,我也無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