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永泰挽章

建中靖國初,徽祖自藩王入繼大統,虛心納諫,弊政大革,海內想,庶幾慶曆、元之治。曾文肅為相,頗右紹述,諫官陳()六疏劾之,不從,賜罷,綸言以觀望推引責之。右司諫江(公望)聞而求對,麵請其故,上曰:“意在逐布,引李清臣為相耳。”公望言臣不知其他,但近者易言官者三,逐諫官者七,非朝廷美事,因袖疏力言豐、政事得失,且曰:“陛下若自分彼此,必且起禍亂之源。”上意感格,危從之矣。會前太學博士範(致虛)上書言太學取士法不當變,且言臣讀聖製《泰陵挽章》曰:“‘同紹裕陵’尊。此陛下孝弟之本心也。臣願守此而已。”時黃冠初盛,範因右街道錄徐知常,以其姓名聞禁中,且陳平日趨向,謂非相蔡京不可。上幡然,亟召見,曰:“朕且不次用卿。”遂除右正言。才供職,首論二事:其一言神宗一代之史,非紹聖無以察正元之詆謗,今複詔參修,是紛更也,願令史官,條具紹聖之所以掩蔽者示天下。其二言元置訴理,所以雪先朝得罪之人,紹聖命安享蹇序辰駁正,固當然耳,二人乃坐除名,如此則訴理為是矣。夫二臣之罪不除,則兩朝之謗終在疏奏,上益向之,於是國論始決。是秋,江以論蔡邸獄,責知淮陽軍。範馴致尚書左丞雲。

○殿中鷳

徽祖居端邸時,藝文之暇,頗好馴養禽獸以供玩。及即位,貂奉承,羅致稍廣。江(公望)在諫省聞之,亟諫,上大悅,即日詔內肇,盡縱勿複留。殿中有一鷳,蓄久而馴,不肯去,上親以麈尾逐之,迄不離左右。乃刻公望姓名於麈柄,曰:“朕以旌直也。”及江去國,享上之論興,浸淫及於艮嶽矣。都城廣莫,秋風夜靜,禽獸之聲四徹,宛如郊野,識者以為不祥,益思江之忠焉。

○劉蘊古

劉蘊古,燕人也。逆亮將南寇,使之偽降以覘國,而無以得吾柄,乃以首飾販鬻,往來壽春,頗言兩國事,見淮賈,輒流涕曰:“予何時見天日耶!”因縱譚亮國虛實,以啖朝廷,自詭苟見用,取中原,滅大金,直易事耳。邊臣不疑,密以名聞,時兵釁已啟,詔許引接。至行都,首言其二弟在北,皆登巍科,惟己兩薦禮部而未第,因謀南歸,以成功名。當國者喜之,遂授迪功郎、浙西帥司,準備差遣,時紹興三十一年九月癸巳也。蘊古猶不厭意,日強聒於朝,辯舌泉湧,廷臣鹹奇之。會亮誅,未得間以北,繼改京秩為鄂ヘ。隆興初元三月,濠梁奏北方遊手萬餘人,應募欲以營田,蘊古聞而有請,願得自將以與虜角,毋使徒老耒間。左揆陳文正、參預張忠定、同知辛簡穆鹹是之,次相史文惠獨不可,曰:“是必奸人,來為虜間,國家堤防稍密,不得施其伎,欲姑以此萬人,藉手反國耳。”諸公雜然謂逆詐,文惠顧行首吏召之曰:“俟其來,嚐可見也。”相與坐堂中,俟久之,至,文惠迎謂曰:“昔樊噲欲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議者猶以為可斬,子得萬烏合,何能為?”蘊古素謂廟議鹹許其來也,意得甚,卒聞此語,大駭失色。遽曰:“某意無他,此萬人家口皆不來,必不為吾用。不如乘其未定,挾去為一拍,事幸成,猶不可知耳。”文惠顧諸公曰:“已得之,通判之言是矣。此萬人固不留,獨不知通判盛眷,今在何所?”時蘊古家在幽、燕,自知失言,內偈不得對,比茶甌至,戰灼不複能執,幾墮地,遂退。諸公猶不然,然迄得不遣。既逾月,張忠獻奏改ヘ太平州,往來都督府,稟議軍事。後數載,蘊古私使其仆駱昂北歸,有告者,及搜所遣家訊,則皆刺朝廷機事也。乃伏其誅,於是始服文惠之先識焉。初,吳山有伍員祠,瞰,都人敬事之。有富民捐貲為扁額,金碧甚侈。蘊古始至,輒乞靈焉,妄謂有心諾,輟俸易牌,而刻其官位姓名於旁。市人皆驚,曰:“以新易舊,惡其不華耳。易之而不如其舊,其意果何在?”有右武大夫魏仲昌者,獨曰:“是不難曉。他人之歸正者,僥幸官爵金帛而已。蘊古則真細作也。夫諜之入境,不止一人,榜其名,所以示踵至者,欲其知己至耳。”聞者憮然不信,後卒如言。餘嚐謂納降非上策,昂於前錄,吳畏齋啟、文惠之謀國,可以言智矣。仲昌一武弁,乃能逆見奸人之情,其才亦有足稱者,今世殆不多見也。

○大散論賞書

紹興壬午春,南北既交兵,蜀宣撫使吳()謀取雍,使大將姚(仲)攻大散關,不下。仲久於軍,妄謂軍士不用命,實賞給之薄,故功且弗成。王參預(之望)時總軍賦,仲之幕屬曰朱紱,嚐登門焉,以書抵之曰:“先生以博大高明之學,當艱難險阻之時,凡百施設,莫非經久。顧茲全蜀,久賴綏撫,雖三邊用兵之際,無征輸重困之勞,自非先生以體國愛民為念,何以及此。天下之勢固有不兩立者,兵與民是也。兵不可不費財,而責其萬死之功;民不可不出財,而濟其一時之急,此天下之通理也。先生深知兵民兩相為用之策,聞蜀民自軍興之後,恬然自安,不有用兵之費,先生恩德固亦大矣。然有可言者,紱為先生門下士,豈敢自隱,且時異事異,故宜改更,不可執一。自虜人九月六日叩關,於時事出倉卒,諸將雲,大軍一出,必遂破敵。初,宣撫吳公,自謂可以兩月為期,必能克敵,既而虜壁愈堅,相持已逾四月矣,將帥牽製,久未成功,兵不可不謂之暴露。如今日事勢,與前日不同,先生當相時之宜,以取必勝,茲其時也。聞之諸軍鬥誌不銳,戰心不壯,且曰:‘使我力戰,就能果立微勞,其如賞給在何處,伺候核實保明,申獲宣司、總司、旨麾,往返數旬,豈能濟急?’大率在今之勢,與前既異,不立重賞,何以貴人。前宣撫吳公,僅能保守全蜀,蓋賞厚而戰士用命也。先生詳酌事機,別與措置,略於川蜀科敷軍須之費十分之一,多與準備給賞錢物近一二百萬,自總所移文諸帥,明出曉示,號令諸軍,各使立功,以就見賞。謂如散關一處,設使當初有銀絹各一二萬匹兩,錢引一二十萬道,椿在鳳州,宣撫吳公、節使姚公,以上件賞給,明告諸軍,遣二三統製官便宜,各以其所部全軍一出,諭之曰:‘當進而退,則坐以軍法;進而勝捷,能破關隘,則有此重賞。’如是而軍不用命,虜不破滅,無有也。說者謂方今朝廷財用匱乏,若夤緣軍興,而費耗國用,則先生所不取。紱曰:不然!先生體國愛民之心,朝野孰不知。兵事固有當更張而不更張,則悠久相持,不能力濟機會,一勞而久逸,暫賞而永寧,正在此舉。紱之區區,未必可行,幸先生怒其狂愚,或以為可教,則一覽付火。”王讀之,大駭,乃答書曰:“辱示劄目,見咎不科敷百姓,異哉!足下之言也。本所以財賦為職事,應副諸軍,自當竭力。若是軍須闕乏,有功將士合賞,但於王少卿取辦可也,至於科敷,他人何預哉。仆中原人,蜀中無一錢生業,亦無親族寓居,其不科敷,何私於蜀。蓋以大軍十餘萬眾,仰給於此,不得不愛養其民力,以固根本。有四川民力,則有三軍,四川民窮,則三軍坐困矣。如足下輩月俸歲廩,不從空虛中來,亦知其所自乎?朝廷德意深厚,每務寬恤,東南調度如此,不聞斂取於民,四川獨可加賦乎?國家養兵,所以保民,而足下乃謂軍民不兩立,恐非安民和眾、製用豐財之義。又雲,用兵本約兩月,今已四個月,然則解嚴未可期也。若本所當時便徇諸處無藝之求,隻作兩個月計,則今日何以支吾,事未可期,則所費無限,且不愛民力,以備方末之須,將如異日何?仆之斂於民,乃所以為諸軍也。用兵一百,三十日,糗糧、草料、銀絹、錢引,所在委積,未嚐乏興。而足下乃雲爾,不知軍行出入,何處闕錢糧草料。累次喝犒,並朝廷支賜,自是諸軍應報稽緩,文字才到,本所立便給散,略無留阻。若是激賞,則須俟有功;諸軍既無功狀,本所憑何支破。散關前日不下,聞自有說,莫不為無銀絹錢引否?不知散關是險固不可取乎?是有可取之理,而無銀絹錢引之故乎?士卒不肯用命,豈計司之責,必有任其咎者;況聞攻關之日,死傷不少,則非士卒之不用命矣。自來兵家行動,若逗撓無功,多是以糧道不繼,嫁禍於有司以自解,亦未聞以無堆垛賞給為詞者也。國家息兵二十年,將士不戰,竭四川之資以奉之;一旦臨敵,更須堆垛銀絹而後可用,則軍政可知矣。且如向來和尚原、丁劉圈、殺金平諸軍大捷,近日吳宣撫取方山原、秦州等處,王四廂取商、虢等州,吳四廂取唐、鄧州,不聞先垛銀絹,始能破賊也。朝廷賞格甚明,本所初無慳吝,如秦州、治平之功,得宣司關狀,即時行下魚關支散,何嚐稍令闕誤?兼魚關簽廳,所備金帛錢物,充滿府藏,宣撫不住關撥,豈是無椿辦也?顧生民膏血,不容無功而得耳。假令仆重行科敷,積金至鬥,諸軍衣糧犒設支賜之外,若無功效,一錢豈容妄得哉?果有功,豈容本所以不科敷而不賞乎!諸軍但務立功,無患賞給之不行也,但管取足,無問總所之科敷也。劉晏斂不及民,何害李、郭之勳,李晟屯東渭橋,無積貲輸糧,以忠義感人,卒滅大盜。足下以書生,為人幕府,不能以此等事規讚主帥,而反咎王人以不斂於民,豈不異哉!九月以後,興元一軍,支撥過錢引二十八萬道,銀絹二千匹兩,而糗糧草料與犒設、賞錢之類不與焉,亦不為不應副矣。若皆及將士,豈不可以立功?有功賞而未得者,何人也?朝廷分司差職,各有所主,而於財賄出納為尤嚴,經由檢察,互相關防,所有屢降旨揮,凡有支費,宣司審實,總所量度,此古今通義,而聖朝之明製也。足下獨不便,何哉?來書謂攻散關,若得銀絹一二萬匹兩,錢引一二十萬,椿在鳳州,有此重賞,而虜不破滅無有也。椿在鳳州,與魚關何異,方宣撫以攻守之策,會問節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