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1)(1 / 3)

不知過了多久,許安終於從一片混沌中清醒,不及睜開眼,刺鼻的藥水味就衝入鼻腔,雖然已經與這種味道相伴了十幾年,但她仍然沒有習慣這樣近乎虛糜的氣味。

伴隨著醫療器具“滴滴”聲的是父母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許安心中不禁微歎:“若是就這麼死了多好。”盡管對之前的事情一無所知,她也知道自己必定又是經曆了一場讓人精疲力竭的搶救。已經十五年了。自從五歲那年檢查出自己患有先天性的心髒衰竭,記憶中的自己似乎就都是在醫院的病房中度過餘下的童年、少年、和現在的青年時光。

若不是家中經濟優渥,自己能在五歲之後撐過幾年呢?

“媽,爸。”許安睜開眼,對著坐在沙發上的一雙人影喚了一聲。

許林新和安易立刻圍到床前。安易的眼眶通紅,抓住許安的手,聲音裏都帶著顫抖:“安安,你醒了?”

許安費勁地笑笑,說:“嗯。媽,我又昏過去了?”

許林新捋了捋女兒額前的頭發,輕聲說:“沒事了,安安,現在沒事了。”

雖然每次重度昏迷清醒之後爸媽也會有這樣的反應,但是這次似乎有些不同,媽媽即便在看著她,眼神裏也露著悲傷,而不是以前那樣透露著看到女兒死裏逃生的欣喜,而爸爸的聲音,帶著哽咽,爸爸是從來不哭的,即便在她剛查出有心髒病的時候也沒有掉一滴眼淚,隻是笑著告訴她:“爸爸不會讓女兒有事的。”

醫生大概已經無能為力了吧,其實爸爸用金錢換來的她的壽命,早該結束了。

於是許安心裏也有了些預感,但奇怪的是,她非但沒有將死的痛苦無奈,反而有種即將解脫的快感。被病痛折磨了近十五年,換做任何人,也早該對自己的生活沒有了一點的渴望了吧。心痛的,隻是快要與疼愛自己的父母分離,也為父母失去子女的痛苦而心疼。

“媽……”許安有滿心的話想說,看著媽媽滿是悲傷的臉心裏也漸漸疼痛起來。

“安安,後天是你的生日,我們辦個生日派對吧。你從沒上過學,現在的孩子們過生日都是這樣的。爸爸媽媽再把你以前的玩伴都請來,我們一起熱熱鬧鬧地辦個派對吧?”媽媽的臉紅潤了一些,想著能讓許安在生命的盡頭還能再徹底地狂歡一次。

“嗯。”許安輕輕點了下頭,看著爸媽依舊年輕卻顯滄桑的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謝謝你,媽媽。謝謝你,爸爸。”

安易見女兒哭了,眼淚也再忍不住,抱著許安的手將頭埋進她的肩窩大哭起來。許林新的眼眶通紅,別過頭看著窗外,這才讓眼淚靜悄悄地流了下來。

隻是,許安最終沒有過成自己的二十歲生日,就在生日的那天早晨,她拉著爸媽的手嘴角噙著安詳的笑離開了讓她受盡病痛折磨卻又無比留戀的世界。

從許安停止呼吸開始,她就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氣流漩渦,她在氣流的力量之下不停地旋轉,卻絲毫沒有暈眩的感覺。她感到這股氣流正在按照特定的方向把她帶往一個地方。大概這就是去陰間的方式吧。許安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氣流停止了,許安看到自己正站立在一片貧瘠的土地上,入目的隻有黃土,連野草都是稀稀落落的幾株。她蹬蹬腳下,這是貨真價實的土地,完全真實的存在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死了嗎?這裏是哪裏?難道真的是地獄?”

正在她不安之間,喧囂聲由遠而至。不久,許安看到在她麵前有兩股兵馬接踵而來,一片喊打喊殺的叫囂,金屬兵器相互碰撞的聲音,還有士兵們近身肉搏的血腥,讓許安驚恐不迭,她連連後退,瞪大著雙眼看著前一刻活生生的人被砍去四肢、頭顱,甚至腰肢……許安一直生活在安穩的環境中養病,連平常的打架鬥毆都沒碰過,這種血腥暴力的場麵她何嚐能忍受?不一會兒,她便癱倒在地,暈了過去。

此時,在不遠處的一個涼亭,正有一人在關注著戰場邊上的這一幕,看到許安暈倒後,他吩咐道:“抬回去,好好照顧。”

“是。”身後一隨從領命道。

在被一片徹底的黑覆蓋全身後,許安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舒適,沒有胸口被擠壓的憋悶,沒有呼吸困難的絕望,似乎自己是一個無比健康的人,這種感覺在她的記憶中幾乎從沒有存在過。可是,她明明記得自己是死了的,人死之後真的還會有知覺嗎?她記得,她被一陣氣流帶到了一處荒野,寸草難生,然後她就看到了像古代的軍隊一般的兩方人馬在她麵前廝殺,男人們淒厲的吼叫,兵戈相擊,血肉橫飛……

“啊!”許安忽然醒了過來,用手臂撐著自己不停地喘氣。

有門被打開的聲音,一個女子從門外走進來,步履平穩毫不急躁,她走到許安身邊,輕聲詢問:“小姐,怎麼了?”

許安緊緊抓著那個女子的手臂,聲音無比驚恐:“在打架,殺人了,好多血……”

那女子微微笑了笑,輕聲安慰她:“小姐別擔心,你是在做惡夢。”

“夢?”許安疑惑地看著那女子,不相信那樣真實的場景竟然隻是自己的一個夢。

“是的,小姐,你隻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