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並不是平時的訓練課,沒有師徒間你來我往的溫和喂招,隻有鐵與血之間的相互摩擦與入侵者和保衛者之間激烈碰撞;來的誌得意滿,去的怒發衝冠,雙方在仇恨的催化下,彼此用機槍和子彈短兵相接,在廣德機場狹小的空域中決定著對方的生死。
憤怒與冷靜似乎永遠是有他沒我,有我沒他的關係。討論課上的發言永遠是發言,似乎並沒有在這群不冷靜的戰士們腦海中出現。當時麵對長官同僚的侃侃而談,都被大家拋之腦後,沒有誰還記得什麼叫以多對一,什麼叫編隊火力死角,什麼叫最佳射程,頗具黑色幽默的是,當初被大家絕對鄙視的悶頭攻擊,現在卻隨處可見。後麵的指揮官還算冷靜,可連無線電都沒有的他,現在做什麼都是一種徒勞——在這時候沒有哪個傻瓜會看後麵,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各自選定的獵物上了。無奈之下,他也隻好憤憤地猛推操縱杆,向著下麵連環的馬拉鬆賽俯衝而去。
兩種不同的機影接近了,槍聲也很快響起了,先是單純的幾串連發,接著就響成一片。不同火藥的爆鳴聲與子彈的尖銳呼嘯著來回穿梭,時不時挾著黃色或是綠色的曳光劃過。偶爾能夠看到更大的光團伴著可怖的風聲迎麵撲來,那是來自對麵炮塔中的大口徑機炮所射出的燃燒彈,在沒有燃盡或者撞上目標前所發出的明亮閃光。
座艙中的李瀚藻,這時倒是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身上很熱,手不斷地冒汗,全身歡快地顫抖,就像是發了燒,這有種讓他摘掉身上的飛行服飛行帽讓撲麵而來的冷風吹個痛快的瘋狂想法,不過卻被恍惚之後的遲來的理智拚命製止了——在那個青黴素堪比黃金的時代感冒生病真不是什麼可有可無的小事,緊隨其後的肺炎和感染不知幹掉了多少人。就在我們的主角為自己強壯的身體和理智的頭腦而感到慶幸的同時,一串擦著下翼梢飛過的曳光彈讓他再次清醒過來。抬頭觀察一下四周的空域,才發現戰機在恍惚時下意識的急速俯衝中,將他一路帶到吳光泰座機不遠的四點鍾方向,當然,依那位學長好強的武人品格,這裏也是一架九六陸攻的側後方。透過微微結著水霧的風鏡,李瀚藻甚至能夠看得到,對方護尾炮口反射出的寒光!
糟糕,要壞!李瀚藻心頭一緊,右手拽著操縱杆向左前方一推,戰機就這麼一偏,怒吼著沿著相同的方向側滑下去。緊接著,兩道妖異的火鏈以快得驚人的速度直奔而來,來不及規避的上翼梢頓時被刮去了一塊!自己的反應快,對方顯然也不慢,警惕性十足。可能是碰到老手的原因吧,對麵時不時射來的火力,總是能適時出現在自己前進的線路上,將自己阻截在最佳射程以外,規避的同時,很顯然沒法提高命中率。沒辦法,畢竟這不是射擊比賽中不聲不響被自己一通掃射打得稀爛的空靶,而是一台有人操縱、不斷針對自己的機器,尤其裏麵坐著的家夥並不想乖乖把性命交到自己手上,自然會拚命地阻擊自己的前進。不過,嗬嗬,瞟了一眼座艙下方抹過的影子,李瀚藻緊了緊潮濕的手套,自嘲地一笑,看樣子自己在這次交手中,也不是沒什麼發揮的嘛。
也許是視野不及,更多的可能是被李瀚藻的2207吸引了注意力,沿下方火力盲區爬升潛進的2205並沒有遭到強有力的阻截。如果敵方大編隊隊形完善,吳光泰恐怕在擅自亂來之前就會遭到敵方火力的重點照顧,不過這時他們要麵對的,隻是各自為戰的九架飛機,或者說九個分散的小單位,那麼抓住每一架的弱點合力攻擊絕對是每一個合格戰士的不二選擇——這是戰爭,不是中世紀的騎士決鬥。是時候了,就讓這些敵人,為他們的狂妄與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當敵機炮手再一次將炮口對準李瀚藻估算提前量的同時,大仰角高速爬升的吳光泰也將獵物套進自己的瞄具中。幾乎是同時,美製12.7毫米,7.62毫米機槍和日製7.7毫米機槍同時開始有節奏地吼叫,不同的是,來自護尾射手的彈雨再次被李瀚藻輕巧閃過,而2205的兩條火鏈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向著96陸攻下方左側,左翼根與機腹的連接處狠狠地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