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進了茫茫的大雨中,眼前的景色隻在雨刮器掃過的刹那是清晰的,然後馬上變成迷濛一片。
我和他又相遇在一個如此狹小的空間裏,安靜的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他專心致誌地開著車,我專心致誌地看著窗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從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起,我一下午所維持的良好狀態完全喪失,大腦中一片空白。
想必他也感到局促,按開了音響,裏麵傳出交通頻道主持人聒噪的聲音,車內有了人聲,這讓我好過了一些。
“今天暴雨傾盆,市內許多道路車行緩慢,請大家小心駕駛,注意安全。”主持人絮絮叨叨地說:“現在正是下班時間,想必有不少愛侶正在雨中趕路回家,所以下麵為大家送上一首老歌,梅豔芳的《親密愛人》:夜裏還吹著風,想起你好溫柔,有你的日子分外地輕鬆……”
我剛剛緩和的心情,被這香豔的情歌攪得有些不安。為了避免兩人共同欣賞這首不合時宜的歌曲,我隻好發話打破沉默:“林總,這麼大的雨,今天的飛機恐怕不能降落吧。”
“嗯。”他哼了一聲。
“其實您可以打電話去機場確認一下,不然去了不是白等。”
“嗯。”他還是哼一聲。
我忍不住轉頭看他,他表情嚴肅地開著車,對我不理不睬。我心頭無名火起,決定不再出聲,以免自討沒趣。
於是,隻能聽任梅豔芳沙啞的嗓音在耳邊盤旋:“愛的路上有你,我並不寂寞,你對我那麼地好,這次真的不同……”
突然車子一個急刹車,我往前一躥,差點撞上前擋風玻璃。定睛一看,一個騎單車的倒在我們車前。林啟正用手猛拍一下方向盤,輕聲罵了句:“shit!”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我從車窗看過去,隻見林啟正的頭發和衣服馬上被大雨淋濕了。他俯下去察看騎車人的情況,傅哥也從後麵趕了上來。
我在車裏四處張望,看見後座上方有一把雨傘,連忙探身取來,開門下車,將傘撐在了林啟正的頭上。
他回頭看看我,突然伸手在我的腰間輕攬了一下,將我與他的距離拉近了一些。
也許是雨太大,傘太小,兩個人盡量地站近一些,才可能都不淋濕。我在心裏解釋著他這個輕昵的舉動。但是,雨在我們的四周傾瀉而下,我的肩幾乎抵在他的胸前,我的背甚至能隱隱感到他的呼吸,天啊,為什麼不能讓我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不要有這樣的時刻。
……又或者,天啊,滿足我的貪心,讓這樣的時刻久一點,再久一點,永遠都不要結束……
可是,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決,騎車人沒有大礙,隻是受了些驚嚇。林啟正示意傅哥給了他200元賠償,他馬上跳起來,推上車就走了。
林啟正轉頭對我說:“上車吧。”他離我很近,說話聲就在我的耳邊,把我從夢中震醒。
他接過我的傘,把我送上車,然後自己轉身過來上了車。
傅哥走到車邊,頂著雨大聲問他:“林總,你沒事吧,要不我來開。”
林啟正衝他擺擺手,關上了車門,鬆開手刹,繼續向前開去。
我看見他的頭發上,臉上,都是雨水,身上也幾乎濕透了,連忙從包裏翻出一包紙巾,扯出一張,遞給他,說:“你擦一擦吧。”
他搖搖頭,沒有接過去。
“來呀,起碼把臉上擦一下。“我堅持對他舉著紙巾。
他仍然沒有理會我。
這時我發現,他的下巴上正掛著一顆水珠,即將掉落下來。不由自主地,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伸手過去,輕輕用紙巾沾掉了那顆將掉未掉的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