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盡管隻是曆書上寫著,立春這個詞,也蘊含著一種難以言狀的明朗性。過了年,春天就近了,春天近了,等待春天到來的心情便活躍起來。曆書上的立春,使人懷起一種期待:這回春天可真要來了!
實際上,春天總是姍姍來遲,寒冬依然漫長,然而,千真萬確,春天正在一步步走近,隻是很難看到它會加快步子罷了。這種春日來臨的步調,恐怕是日本獨有的;似乎很不準確,實際上卻準得出乎意料。
人們都把立春後的寒冷叫作餘寒,實際上遠遠不是稱為餘寒的一般寒冷。這時期,既會降雪,一年中最冷的寒氣也會襲來。然而,即便是這種寒氣,等一近三月,便一點一點地減輕,簡直是人們既有所感,又無察覺的程度。
不過,即便進了三月,春天依然沒有露麵。隻是弄好了,陽光,天色和樹木的姿容,會不覺間給人以早春的感覺,餘寒會變成名副其實的春寒。這樣,與此同時,連那些從天上降下的東西,那種降落的樣子,也會多少發生些變化。那就是“春雪”、“淡雪”和“春霰”。總之,春寒會千方百計改變著態度,時而露出麵孔來,時而又把身子縮了回去。
在這樣的三月裏,有一次寒流襲擊了日本列島的中部,正是三月十三日奈良舉行汲水活動的當口。近畿一帶,奇怪的是這時節卻受到寒流的洗禮。也正在此時,我在東京的家,三月初開始著花的白梅達到盛開時分。每年,當我望見白梅盛開,便又一度想到曆書上的記載。於是發現,大抵上相當於汲水日,或在其以前以後兩三天,並且就在兩三天裏氣溫下降,十分寒冷。我的眼前浮現出在奈良古寺的殿堂裏,鬆枝火炬照亮黑暗的情景。看來,也許並非照亮了黑暗,而是照亮了寒流。這時節的春寒,確實是不容懷疑的。
白梅是在汲水時節盛開,紅梅卻隻乍開三分。白梅在三月末凋零殆盡,紅梅卻進了四月,還多是保存著凋餘的疏花。在那白梅開始凋落的時分,杏花和李花就開始著花,好不容易春天才正式來到人間。
然而,三月末,或是四月初,我家的紅梅繁花正盛的時節,還要再來一次寒流。那正是比良灣風浪滔滔的季節。自古以來,就流傳著比良大明神修講《法華經》之時,琵琶湖便風濤大作,寒氣襲來。實際上,這時節京都和大阪地方還要經受廣次最後的寒流襲擊。不隻是京阪一帶,東京也是如此。
這樣,與杏、李大致同時,桃樹也開始著花。杏樹的花期較短,剛剛看到開了花,一夜春風就會吹得落英繽紛,或是小鳥光臨,一刹那變成光禿禿的。李花雖不像杏花那樣來去匆匆,但也是短命的。比較起來,依然是桃花生命力強,一直開到櫻花換班的時節。
今年恐怕也與往年相似,一、二、三月之間,寒流會在日本列島來來往往,梅樹的蓓蕾就在這中間一點點長大吧。日本的大自然,在為春天做準備的夾當,既十分複雜,又朝三暮四;但是總的看來,恐怕也還是呈現著一種嚴格地遵循既定規律的動向。梅、杏、李、桃、櫻,都在各自等待時機,準確地出場到春天的舞台上來。
品味
本文仿佛是迎麵撲來的陣陣淡雅清新的輕風。字裏行間沒有濃重的色彩,不覺感情的潑灑,一切清清淡淡。宛如中國畫中的“踏雪尋梅圖”。洋洋灑灑的筆意之間,透露出寒冬未盡而春之將至的自然特征,精細嫻熟的功力中,透現出作者對樸素自然的追求。
從作品的開頭,我們就看出了他的心跡:剛過了年,就感到“春天即將來臨的那種望春的心情抬起頭來”。離春暖花開還有幾個月,作者就已經開始企盼,心情之急切不言而喻。春天是美好的象征,作者的情趣是在對美好東西的追求上。
本文就像一支感人的“迎春曲”,清新流暢,明快優美,如長天行雲,如深澗流水,更如庭前的一枝白梅。前人千百遍抒寫過的“春”,在這裏展示出獨具情境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