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斯媚原先還有些迷糊,這會被他一句話也震得完全醒了過來,愕然道:“表哥?”
她聲音有些高了,褚瑛一側身,另一隻手立刻去掩她的唇:“小聲些。”
斯媚這才省悟,連忙閃身躲開了,握著褚瑛的手也鬆了開來,略有些尷尬:“呃,這個,”怎麼說都有些怪異,幹脆轉移話題,壓低了聲音問:“就算褚夫人是戎益王女,他們拿你去又有什麼用?”
兩個人中間的布匹隔牆被這一番動作早撞得歪斜,斯媚微微側過臉,借著車簾外漏進來的一絲光線正好看見褚瑛臉上一閃即逝的嘲諷笑容。褚瑛收回手,交疊著枕在後腦下:“誰說我娘是褚夫人?”
斯媚越發不解。妾室?不可能,戎益族人的性格估計是典型的沒有大夫人我來做,有大夫人我做了她,怎麼會給敵國將軍做側室呢。未婚先孕?那就是古國版本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了,但怎麼想也是不大可能啊。
於是她沒有說話,隻不解地看了褚瑛一眼。
褚瑛低低歎了口氣。
“我跟你說過,戎益民風彪悍。那時候北關外打得正厲害,我爹帶人去劫了他們一支運糧騎兵,誰知道押解糧草的是個王女,還被他們打傷了帶了回來。”褚瑛壓低的聲音裏不辨悲喜,“糧草劫到了手,兄弟也死了一大批,那天晚上我爹喝多了,”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住,頓了頓,好像才發現有的話不是能跟這小姑娘說的,“總之那一晚我娘就懷了我。第二天戎益王派人來用一百名俘虜贖回了我娘,所以我從出生到七歲都生活在關外,名字就叫卜述·阿頡。”
難怪格爾冬說“從今天起你叫娜吉爾,是從中原來的女奴,你的主子叫卜述”呢,敢情他還真叫卜述啊。看來這個紮蘭也是老戎益王的某一個孫子,隻是這表哥當得,居然給自己表弟灌讓人虛弱的藥——斯媚忽地撐起身,吃驚地看向褚瑛,小聲問:“他們今天沒給你喝藥?”
“格爾冬是個粗心的人,我悄悄含著一口藥,吐掉了。他也不知道。”褚瑛安撫地對她擺了擺手,“幸好不是紮蘭親自盯著我,這個人外號叫鷹眼狼。”
鷹眼狼,這外號取得好。斯媚想起紮蘭那雙野得讓人發怵的眼,看起來有力得能一把擰下自己腦袋的手臂,明明是夏夜,一瞬間卻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你這個表哥,怪怕人的。”
褚瑛低笑了一聲,靜默片刻,輕聲說:“你不用怕,是我連累你。紮蘭應該是打算經過昌明方從西關出去再北上,這一路上我自然有辦法讓你回家。你記不記得我那個隨從?”
斯媚想了想,不太能記得清那張平凡無奇的中年人的常見臉孔,果然自己還不夠細心,“但他那天不在酒樓吧?”
“不在。不過他以前是北關最好的斥候,很快會追上來的。”褚瑛自嘲地笑笑,“我漏算了紮蘭的膽子,沒想到他居然敢親自帶人入關,這次也不算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