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晚上熱力不減,但是餐廳裏卻是涼風習習。穿著短袖的雷明感到冷嗖嗖的,趙露倒是穿了一套長裙,手挎著一隻LV的假包,兩人一本正經地坐在一張鋪著雪白餐布的桌子旁,桌子上還點著三根慘白的蠟燭,燭火隨著來來往往的人一閃一閃的。等兩人坐定,西裝筆挺,皮鞋鋥亮,戴著白手套的服務生就馬上敏捷地迎了上來,口中說著“歡迎光臨”,手早已遞上了一份精美的菜單。雷明還沒等服務生開口介紹,就一把抓過菜單,打開一看,裏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英文,英文下麵標著小如芝麻的中文,不知燭光太弱了還是最近玩遊戲過度,雷明的視力受到了影響,他看不清小字。於是,他把菜單遞給趙露說,應該是女士優先。趙露笑眯眯地推開菜單說,她要簡單一點的菜,來一份牛排,六成熟,來一份芝士卷,來一份沙拉,再開一瓶小拉菲就可以啦!雷明忙說我要的和她一樣。服務生笑盈盈地收起菜單,對著他們一鞠躬說道:“請二位稍等!”
不一會,菜就上來了,酒也上來了,趙露打了一個手勢示意開瓶。服務生心神領會,麻利地把開瓶器擰進軟木塞裏,“嘣”的一聲木塞被拉了出來。鮮紅似血的紅酒被倒入透明的高腳玻璃杯,順著杯壁緩緩而下,像似一道展開的紅絲綢。雷明對著酒杯端詳一會兒,接著抿了一口說道,這酒很澀,不好入口。又問服務生,這裏有無可樂。服務生一愣正欲開口,趙露搶著說:“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們不要可樂!”見服務生走開,趙露對雷明說,喝紅酒是不能兌可樂的,那是農民的喝法,會被人笑的。雷明不緊不慢地說,他打小就拿可樂兌紅酒喝,他爸媽是這麼喝的,隔壁鄰居也是這麼喝的,不會錯的,再說了這麼澀的酒不放點糖怎麼能喝的下,老外也真小氣,釀酒時連糖也不肯放。趙露的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目光,毫不客氣地回擊道,看來你是真的不懂紅酒喝法,和農民沒什麼區別。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討論紅酒的喝法中結束了晚餐。
雷明大聲喊道:“老板結賬!哦,買單!”服務生小跑過來說:“先生請稍等!”不一會,服務生拿著賬單走過來對雷明說:“先生一共三千八百八十八塊八毛八!”雷明一聽以為自己耳朵好幾天沒掏耳屎了而導致聽覺遲鈍,他要求服務員再報一遍。趙露搶著說,三千八,四千不到,還行!雷明雖然錢多,但是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兩個人吃頓飯就要三四千。他的額頭上滲出了一些細汗,但還是非常瀟灑地掏出錢包點出四千給服務生說,點一下,多餘的就不用找了。服務生回答:“謝謝先生!”雷明豐滿的錢包變得苗條了,但是這點錢對他來說還是完全能承受的,大官人絕非浪得虛名!
接下來雷明非常紳士地問趙露,想到哪裏去逛逛,想買點什麼東西,他可以幫什麼忙,就偏偏忘記了這次是他要趙露幫自己買衣服的。趙露說,天這麼熱,也沒地方好去,聽說達芙妮出新款涼鞋了,不如去逛逛吧,順便避避暑。雷明馬上表示支持,並對她的品味表示由衷地欣賞。
城市的霓虹閃爍著迷惑,渴望最容易在夜晚膨脹。雷明和趙露在達芙妮的專賣店出現的時候正好是八點,科學證明人在這個時間段最有購買傾向。趙露看著琳琅滿目的鞋子,對每一雙都作了評價,這雙細高跟的真性感,那雙帶鞋帶的果然別具一格,這雙鑲著蝴蝶結的真優雅,那雙淡紫色的感覺非常高貴,這雙色彩斑斕的真養眼,那雙白色的的確純潔。最重要的是這些鞋價格極為便宜,每雙不過幾百塊錢。趙露對這樣的價格感概了一番,仿佛以前從未到這裏買過涼鞋。她轉過頭去很有禮貌地問雷明能否借點錢給她,她想買幾雙試試。雷明挺起胸膛表示她盡管去挑,看上了就買,不要管錢的事,他將是她的堅強後盾和隨身提款機。趙露內心欣喜若狂,但表麵上看起來卻非常冷靜。她似乎很隨意地挑了三雙最新款,讓雷明交給營業員去結賬。雷明很識趣地走到櫃台付錢。收銀員飛快地掃描打包,很快鞋包好了,他的錢包又癟下去不少,營業員笑了,趙露滿意了,雷明的臉色有點發白了。他一個多月的生活費在不經意間隨風而去,可這不過僅僅是個開始。
這個夏日的夜晚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將會對雷明的經濟實力與心理承受力進行一次一個殘酷的考驗,也是對趙露演技的一次全麵檢驗。趙露的高跟鞋在前麵“噔噔噔”地敲擊著堅硬的地磚,雷明幫她拎著鞋袋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趙露回過頭來對雷明說,她想到百貨大樓去看看化妝品,隻要小一會時間。雷明用力地點點頭表示深刻理解。當他們到達櫃台前時,雷明的雙腿有些發軟,但他還是堅持與趙露一起品鑒了蘭蔻、雅詩蘭黛、倩碧、迪奧、香奈兒、資生堂等品牌的最新產品。當趙露憂慮地提起夏天天熱,陽光強烈,易出汗,體味重。營業員不失時機地建議:這時候就應該使用能防紫外線、紅外線等各種線全麵均衡防曬露,能使烏鴉變成白鴉的超級美白爽膚露和用據說采自遠古魚類排泄在幾千米深的太平洋海底的泥狀物精製而成的麵膜。另外,為了趕走難聞的汗味,買一瓶淡雅的香水也是非常必要的。趙露對營業員的建議言聽計從照單全收。當各種功能的化妝品被裝入華麗的包裝袋裏的時候,趙露對雷明甜蜜一笑,並用蔥白玉指輕指收銀台,深知伊人心意的雷明立刻立正後轉小跑到櫃台,掏出錢包將大量的人民幣交給收銀員保管。
在回學校的路上,大獲豐收的趙露對雷明的表現非常滿意,連聲誇他付錢的姿勢很性感,結賬的刹那間很瀟灑,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並為自己沒有早一點和他接觸感到深深地悔恨。她還說,經過今晚的短暫接觸讓她對雷明有了一個全新的了解和全麵的認識,以前她是不相信一見鍾情的,但是現在她完全地徹底地相信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愛情的出現。趙露已經不可避免地愛上了雷明和他的錢包,她再也離不開雷明了,她決定將她的一生交給雷明。雷明聽到她發自肺腑和胃腸的表白後亦被深深感動。他走上前輕輕摟住趙露的小蠻腰,款款深情地說,他也相信一見鍾情,他和他的錢包都已經被趙露深深地吸引,隨時準備為佳人赴湯蹈火、出生入死、貢獻鈔票。兩人四目相對,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熾熱的火焰,都被對方的深情打動了,不由地緊緊擁抱。
愛情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原本安靜的雷明變得活潑了許多,他的錢包也跟著活潑了許多。春去秋來,隨著雷明的錢包癟下去鼓起來,再癟下去再鼓起來,趙露的衣服鞋子也漸漸地堆滿了寢室,他們的愛情也越來越深厚,兩人已經到了如漆似膠的地步。隨著愛情的發展,趙露對雷明的關心也越來越深入,大到雷明父母的健康狀況,小到他家剛出生的小狗應該叫什麼名字,當然最讓趙露操心還是他家的不動產和存折上的數字。雷明對趙露無微不至的關愛很是感激,覺得把錢花在這樣一位賢妻良母的模型上是非常值得的。
可是令人不安的是自從和趙露接觸以來,他的零花錢就一直超支。每周他都要向父母催款數次,編出的理由五花八門,比如,說自己幹瘦的原因是因為缺乏維生素和礦物質,所以他要買名貴的營養品大補;說同寢室同學的家鄉受了水災,他要傾囊相助;說學校裏的老師在最近幾個月集中過生日,他要送上厚禮;說最近的小偷頻頻光顧,他的錢損失慘重;說為了響應學校助人為樂獻愛心的號召,他買了幾十床棉被和大量棉襖運往非洲,讓赤道附近的人民能安全過冬。給他的錢兩三天就花完了,隔三差五地哭窮,他的老媽覺得兒子出了問題,便秘密地來到學校調查。在得知把給他的錢都被他花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時,他媽媽氣得大罵他是敗家子,要求他立刻斷絕和趙露的關係,否則停止經濟援助。
從那以後,他父母每月隻給他一筆很少的固定的生活費,任他怎麼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他父母都鐵石心腸般的不為其所動。男人沒了錢猶如公雞沒了羽毛、犀牛沒了尖角、老虎沒了牙齒,一切的光芒立刻黯然失色。很快,雷明就感到了手頭緊張,緊跟著趙露也感到了手頭緊張,商店裏漂亮的衣服她隻能遠看不能擁有。每次要雷明陪她逛街,雷明都期期艾艾地不置可否。他們曾經的偉大美妙的愛情出現了裂縫。在一次纏綿後,趙露撅起小嘴發著嗲向雷明提出一個在她看來不算很高的要求,讓他買一條鉑金項鏈送給她以證明他的愛。雷明說,這要在以前不要說一條就是十條他眉頭都不皺一下,但是現在他父母提供的是最低生活保障,每月的錢隻夠吃飯和買兩根冰棍,和以前大官人的生活標準有著天壤之別,況且為了他們愛情的可持續發展他已經負債累累。當雷明表示能不能先欠著,等以後工作了再給她買時,趙露原本白嫩的臉變得有點發青。她說她再給他一次機會,她隻數到三,如果還不答應,她會重新考慮他們的關係。結果她從一千開始倒數到三,雷明鐵青著臉沒一點反應。她馬上奪門而出,頭也不回地走了。雷明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喊道,你能聽我解釋嗎?回答他的是窗外雲杉樹上知了同樣有氣無力的叫聲。
雷明失戀了,這是必然的結果。對於這段在無意識中突發的感情,他是迷茫的,他無法肯定他是否真的愛過她,雖然在她走後也有一點心痛的感覺。分手後,他越想越奇怪怎麼會與她相愛,可能隻是覺得她作為一個女人吸引了作為一個男人的他,僅此而已。與她走過的那一段日子,說不上快樂,但要是沒有這段記憶一切又是那樣的乏味。他沒有在愛情中感覺到他想象中的味道,那種令人心醉,令人溫暖,令人迷戀的味道,也許這並非他所期待的愛情。雖然表麵上和所有相戀的人一樣,兩人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散步,在卿卿我我中享受著兩性吸引的美妙,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總有一種莫名的惆悵和空虛。誠然他願意傾他所有來滿足她的要求,讓她快樂自己也會有滿足感,但她卻似乎隻需要錢,錢似乎能帶給她所有的快樂。他與她對愛的要求是如此的不同,雷明對於這一切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多想。他原本單純的認為有愛情的生活應該會更美好些,再說他對生活沒有太多的要求,隻要每天能玩七八個小時的遊戲對他來說就是莫大的幸福。當所謂的愛情來臨時,他能做的實在有限。看來,對於愛情,他也許真的沒有做好準備。
失落像強力膠一樣粘住了雷明的情緒,他站在浴室的噴頭下麵任憑水向瀑布一樣從頭傾瀉而下,希望能夠衝走一切煩惱。正在他享受水流衝擊所帶來的歡樂時,鄭旭吹著哨子一搖一晃地走了進來,看到雷明正在衝水,就悄悄地走過去朝雷明的臀踢了一腳,說道:“老兄的臀還是那麼的有彈性!”
“別鬧了!我正煩著呢!”雷明沒好氣地說。
“怎麼了?還在難過啊?哥們,天涯何處無芳草!沒必要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再說了像她這樣的女人是不值得你難過的!”鄭旭安慰道,然後又賊兮兮地問,“兄弟的春風有沒有度過玉門關啊?”
雷明關掉水龍頭,抹一下臉上的水,對著鄭旭說道:“關你屁事啊!你不是也沒告訴我你和小貓咪的事情!”
“是不是我說了你就告訴我?”鄭旭認真地問道。
“好啊!你先說吧!”雷明表示同意,又補充道,“不過得說些有趣的事,有特色的事,不要老是說你多能搞,一個晚上做十幾次,一次要做兩三個小時!”
“你小子的品位提高了嘛!”鄭旭罵道,又撓撓頭說,“有特色的?嗯,我告訴你,小貓咪的一小撮毛很像一個知名人士的胡子,你猜像誰的?”
“我不想猜,你愛說你不說!”雷明沒好氣地說。
“嘿嘿,像希特勒的胡子!”鄭旭很興奮地說道,“真的像極了!就那麼一小撮,別的地方都是光的。”他好像回味無窮地補充了一句:“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啊!”
“嗯,不錯,這個是有點特別!”雷明讚許道。
“該你說了!”鄭旭提醒道。
“其實,我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算了吧!”雷明拿著毛巾邊絞邊說。
“靠,你耍我啊!你一定要說的!快說啊!”鄭旭發現雷明有耍賴的跡象後,趕緊催促著。
看著鄭旭那張焦急的臉,雷明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就是覺得趙露的叫聲很親切,一直在我耳邊縈繞,我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說完,他擦去了臉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