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堅持相信自己
拳擊手在練習場上遭到教練的訓斥,生氣地一個人走夜路回家,半路遇到一個蒙麵搶劫的人。麵對對方的拳頭,拳擊手奮力逃跑。那個搶劫者拿下麵罩,原來卻是拳擊手的教練。
梅說要等他十年,白說要等他到結婚的那一天,而區卻要終身等他。麵對三個癡情女子,他的選擇竟是拈鬮。
難解決的問題
——[中國]許地山
我叫同伴到釣魚磯去賞荷,他們都不願意去,剩我自己走著。我走到清佳堂附近,就坐在山前一塊石頭上歇息。在瞻顧之間,小山後麵一陣唧咕的聲音夾著蟬聲送到我耳邊。
誰願意在優遊的天日中故意要找出人家底秘密呢?然而宇宙間底秘密都從無意中得來。所以在那時候,我不離開那裏,也不把兩耳掩住,任憑那些聲浪在耳邊蕩來蕩去。
辟頭一聲,我便聽得,“這實是一個難解決的問題。……”
既說是難解決,自然要把怎樣難底理由說出來。這理由無論是局內、局外人都愛聽底。以前的話能否鑽入我耳裏,且不用說,單是這一句,使我不能不注意。
山後底人接下去說:“在這三位中,你說要哪一位才合適?……梅說要等我十年;白說要等到我和別人結婚那一天;區說非嫁我不可,——她要終身等我。”
“那麼,你就要區罷。”
“但是梅底景況,我很了解。她底苦衷,我應當原諒。她能為了我犧牲十年底光陰,從她底境遇看來,無論如何,是很可敬底。設使梅居區底地位,她也能說,要終身等我。”
“那麼,梅、區都不要,要白如何?”
“白麼?也不過是她底環境使她這樣達觀。設使她處著梅底景況,她也隻能等我十年。”
會話到這裏就停了。我底注意隻能移到池上,靜觀那被輕風搖擺的芰荷。呀,葉底那對小鴛鴦正在那裏歇午哪!不曉得它們從前也曾解決過方才的問題沒有?不上一分鍾,後麵底聲音又來了。
“那麼,三個都要如何?”
“笑話,就是沒有理性底獸類也不這樣辦。”
又停了許久。
“不經過那些無用的禮節,各人快活地同過這一輩子不成嗎?”
“唔……唔……唔……,這是後來的話,且不必提,我們先解決目前底困難罷。我實不肯故意辜負了三位中底一位。我想用拈鬮的方法瞎挑一個就得了。”
“這不更是笑話麼?人間哪有這麼新奇的事!她們三人中誰願意遵你底命令,這樣辦呢?”
他們大笑起來。
“我們私下先拈一拈,如何?你權當做白,我自己權當做梅,剩下是區底份。”
他們由嚴重的密語化為滑稽的談笑了。我怕他們要鬧下坡來,不敢逗留在那裏,隻得先走。釣魚磯也沒去成。
胖子和瘦子是好朋友。當胖子走紅時,人們都想方設法變胖,而瘦子卻不動心。一年後,社會上又開始流行瘦了,這時胖子很苦惱,可瘦子告訴他,說不定哪天又會流行胖了。
胖子和瘦子
——[中國]馮驥才
這城裏,胖子和瘦子是一對朋友。一個胖得出奇,一個瘦得驚人。這胖子等於瘦子四個左右。
那時,胖子走紅運。當官兒必須是胖子,畫家專畫胖子,女人也要挑胖男人做丈夫。人說胖子塊頭足,身壯力不虧,能顯出真正男人氣。於是就出現愈胖愈好的趨勢。這位本城最胖的胖子就受到格外重視,人們都向他討教胖身術。他的照片、言論、軼事,到處被爭搶刊載。其中他的兩句發胖經驗:“多吃多睡,動不如靜。”被全城人當做口頭禪與座右銘。照這兩句話去做,果真見效!本城的胖子就愈來愈多,但一時胖不起來而鼓腮挺肚、假裝胖子的也不乏其人。一次,胖子被一群記者糾纏住,非請他說一說發胖的秘訣不可。他信口說一句:“要衣鬆帶寬!”當日全城加肥衣服就被搶購一空。各種腰帶又滯銷了。此刻,任何有能耐的大導演、演員、球星、發明家、魔術大師、特異功能者,都壓不過胖子的名氣。
某日,胖子興致勃勃地去找老朋友瘦子。他見瘦子依舊細骨伶仃,便伸出肉滾兒一般的食指直對瘦子的肋巴骨說:
“現在城裏人人都學我,你是我的好朋友,為什麼反不學我?天下還有比你更瘦的人嗎?”
瘦子淡淡一笑,頗為自負地說:
“別看你一時走紅,等你過了勁兒,就該輪到我了。不信,走著瞧吧!”
過一年,真有變化。不知哪來一種說法:人胖,發喘,出汗,行動不便,脂肪囤積多,容易患血管病,有百害而無一利。當人們對一種東西的好奇與興致漸漸淡了,相反的東西就現出魅力。這說法即刻像一陣風吹遍全城,跟著,有人在報紙上發表整版一篇文章,曰《瘦子好!》,文章揚瘦抑胖,議論周密,又十分有理。它說,瘦子靈便,體輕,占用空間小,不易患血管病。據統計,長壽的人中,百分之九十八是瘦子,百分之一是不胖不瘦的,隻有一個胖子,看來胖子長命純屬偶然。
自此,人們又開始關心瘦身法了,那個一直被世人遺忘的瘦子,終於被人們當做一件稀世的寶貝發現了。瘦子的經驗剛好與胖子的相反。他要人們:節食、素食,少吃糖,不喝啤酒,早起打拳,飯後散步,生命在於運動……於是,原先寫文章稱頌胖子的那些人,又筆鋒一轉,紛紛撰文,引經據典,有理有據,證實瘦子的經驗如何寶貴、可靠和正確,並讚美瘦子是“當代人最佳體重”,“最符合時代要求的體重”,“典型形象’等等。報刊上有關胖子的報道一下子不見了。瘦子像片羽毛,一陣風,上了天。他的照片、軼事、經驗、趣聞、言論、訪問記、報告文學,像漫天飛花,風靡一時。
這天,瘦子在街上遇見胖子。胖子被冷落了,灰頭灰腦,無精打采,他感慨地對瘦子說:
“當初你的話還真說對了,早知聽你的話,提早設法變瘦,如今一下子很難瘦下去!”
瘦子聽了,搖了搖他幹樹枝般的手指說:
“不!你應該保持這樣,說不定哪天又時興胖子了!”
當總公司派來的稽查考核人員看到房間中的少女時,立刻明白了一切。此時,他對男人的境界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層。
男人的境界
——[中國台灣]陳幸蕙
水汽蒸騰的溫泉浴池正殷殷等他進入。
準備解衣的那個女孩也是?
但他阻止了她。
“礁溪的大飯店啊,那溫泉浴是別處享受不到的……”他想起晚餐桌上楊科長的話——“你們遠道而來,我們自然要盡地主之誼招待啦,包君滿意的!”楊科長說。
——但究竟是盡地主之誼,還是諂媚討好他這位從總公司來稽查的考核人員?走進房間,發現那女孩也在時,他立刻明白了一切,同時微微不悅地想:楊科長未免把所有男人的境界都看得太低了吧?
女孩其實非常清秀,身材——忍不住瞥了一眼——也相當不壞!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是誰很不入流地對他說過不吃白不吃……當某些意識開始鬆動起來,需要外力解救時,他狼狽地從心猿意馬的困境中逃出,倉皇問起女孩為何從事這行業的話題。
女孩則輕鬆自在地從“十三歲被人用兩萬元開苞”說起——
“有時一天接客五六次,生意好時十幾次……”
平靜得仿佛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他則仿佛看見不同的槍管,射出相同的液體子彈,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就在眼前這女體裏爆開。一匹完好的女性尊嚴與天真,在被炸得千瘡百孔之後,終被夷為麻木的平地——一個被男人生物性或獸性當活靶射擊的女孩!——人道思維撞擊之下,濺出幾星哀哀歎息的火花。方才突然斷電的理性接通線路,他終又重新恢複了對自己的把握。
當今晚不必工作的女孩離去時,微笑的眼神非常美麗。
至於楊科長承辦業務的考核,技術部分之外的評價,他也大致有了底。
而人生中的情欲選擇題呢?
沐浴完畢,獨自躺上那張波動晃漾、柔軟怪異的圓形水床時,他想,回避作答即是滿分吧!
因為就男人的境界言——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圈選錯誤或倒扣計分的危險性實在太高了!
在一家咖啡館裏,我遇到一位世界公民,他粗俗無禮地向我暢談他縱橫世界的宏論。後來,他因看見朋友而與我辭別。可不久,我的世界公民卻因出生地的問題而與陌生人打了起來。
咖啡館裏的世界公民
——[美國]歐·亨利
午夜時分,咖啡館裏仍人滿為患。我隨意地擠了進來,在一張恰好不為人們所注目的小桌旁坐下。這張桌旁已有一位顧客,剩下的兩把空椅以誘人的殷勤,伸開雙臂歡迎新擁進的顧客。
當時,與我同桌的是一位世界公民。我真高興,因為我持這種理論,自亞當以來,還沒有過一位真正的居民屬於整個世界。我們聽說過世界公民,也在許多包裹上見過異國標簽,但那是旅遊者,不是世界公民。
我想,下麵的情景也許會引起你的思考——大理石桌麵的桌子,一排排靠牆的皮革椅座,愉快的侶伴,稍加打扮的女士們正以微妙而又明顯可見的情趣爭相談論著經濟、繁盛和藝術,小心周到而又喜歡慷慨的侍者,滿足一切人口味的音樂以及因此而慌忙不迭的作曲家,還有雜七雜八的談話聲、歡笑聲——假如你樂意的話,高高的玻璃錐體裏的維爾茨堡酒將躬身送到你的唇邊,就像枝頭上的熟櫻桃被強盜鳥搖晃進嘴裏一樣。一位來自英國名叫奇·丘恩克的雕塑家告訴我,這景象與巴黎的相差無幾。
現在我來介紹這位世界公民,他叫E·拉什莫爾·科格蘭。他對我說,明年夏天他將去科尼島,在那兒建立一種新的“誘惑力”,並提供國王式的消遣。過後,他的談話便隨同經緯度的平行線而展開,把巨大的圓圓的世界握在手裏。這麼說吧,他對世界極為了解,又極為瞧不起,世界似乎隻是客飯中黑葡萄酒裏的櫻桃核那般大小。他粗俗無禮地談及赤道,匆匆由這塊大陸轉到那塊大陸,他在嘲笑某些地區的同時,用餐巾抹掉因高談闊論而產生的狂濤巨浪。他把手一揮,談起了海德拉巴幫的某個東方集市。他的手尚未落下,他又已帶你去拉普蘭滑雪。接著,你在基萊卡希基同夏威夷的土著一起馳騁在浪尖波頂。一轉眼,他拖著你穿過阿肯色州長滿星毛櫟的沼澤,讓你在艾達荷州的堿性平原的牧場上炙烤一陣子,然後才旋風似地帶你去維也納大公們的上流社會。之後,他會告訴你,有一次他在芝加哥湖因吹了涼風感冒了,而在布宜諾斯艾麗斯一位年長的埃斯卡米拉人竟然用丘丘拉草藥熱浸劑把他治好。假如你想寫信並寄給他,你該致函“宇宙、太陽係、地球的E·拉什莫爾·科格蘭先生”。
我仔細傾聽他縱橫整個世界的宏論,但生怕從中發現他僅僅是個環球旅行者的口音。他的見解決非飄浮不定或令人沮喪,他對不同的城市、國家和各大洲都是不偏不依,有如吹風和萬有引力一樣自然。我確信自己終於發現了自亞當以來的第一個真正的世界公民。
正當E·拉什莫爾·科格蘭對這小小的星球高談闊論之際,我高興地想起了一位差不多算是偉大的世界公民來,他把自己獻給了印度,並且為整個世界而寫作。在一首詩中,他不得不說,地球上的城市之間不免有些妄自尊大,互相競爭,“靠這城市撫育著人們,讓他們來來往往,但僅僅依附於城市的折縫之中,有如孩子依附於母親的睡袍一樣”。當他們走在“陌生的繁華街道上”,便會記起對故鄉城鎮是“多麼忠誠、多麼愚笨、多麼令人喜愛”,他們使自己的名字與故鄉的名字生死與共,緊緊相連。我突然記起了吉卜林的疏忽大意,於是也激起了我無窮的興趣。現在,我已經找到了一個不是由塵埃造就的人,他不是狹隘地吹捧自己的出生地或自己的國家,如果說句褒揚的話,他不僅是在讚美整個圓圓的地球,而且是在與火星人和月球的居民相抗衡。
關於這類問題的見解,也是這位世界公民突然拋擲出來的。當科格蘭正在給我描繪西伯利亞鐵路的地形時,樂隊轉成了集成曲。結束的曲調是“迪克西”,振奮人心的樂曲加快時,幾乎被咖啡館裏擁擠不通的人們的鼓掌聲所淹沒。
在紐約市內有眾多的咖啡館,而且這種引人入勝的場麵每天晚上都在各處上演。成噸的飲料揮霍於闡釋各種理論。有人輕率地猜測,城裏所有的南方人在夜幕降臨之際全都在咖啡館。在北方的一座城市裏如此讚許這種“反叛”氣氛真有點叫人迷惑不解,但並非不可解答。對西班牙的戰爭,多年來薄荷和西瓜等農作物的豐收,新奧爾良的跑道上爆出冷門的獲勝者,由印地安納和堪薩斯的居民所組成的“北卡羅來納社團”舉辦盛大的宴會已經使南方成了曼哈頓的“時尚”。
當“迪克西”演奏到高潮的時候,一位黑發年輕小夥子不知從什麼地方蹦了出來,一聲莫斯比遊擊隊隊員的吼聲之後,瘋狂地揮舞著軟邊帽,迂回地穿過煙霧,在我們桌旁的空椅子上坐下了,然後抽出一隻煙來。
該是打破這夜晚緘默的時候了。我們當中有人向侍者要了三杯維爾茨堡酒,黑發小夥子便笑了笑,點了點頭,因為顯然這酒包括他的一杯。我趕忙問他一個問題,因為我要證實我的一種理論。
“你不介意告訴我,你是哪兒的人……”
我的話尚未說完,便打住了,因為E·拉什莫爾·科格蘭的拳頭粗魯地砸在了小桌子上。
“原諒我,”他說,“但我決不喜歡聽到這種問話。是哪裏人又有什麼相幹呢?從通訊地址來判斷一個人公正嗎?唉,我見過肯塔基人厭惡威士忌,弗吉尼亞人不是從波卡洪塔絲傳下來的,印地安納人沒寫過一本小說。墨西哥人不穿縫口上釘銀幣的絲絨褲,有趣的英國人,揮霍的北方佬,冷酷的南方人,氣量狹小的西方人。紐約人總是忙忙碌碌,從未花上一小時在街上瞧瞧雜貨店裏的獨臂售貨員是怎麼把越橘裝進紙袋的。讓人真正像人,不要用任何地域的標簽給他設置障礙。”
“請原諒,”我說,“但是我的好奇心不是毫無根據的。我喜歡觀察,而且我了解南方。當樂隊奏起‘迪克西’時,我相信那位為這隻樂曲喝采特別賣勁、假裝對南方最為忠誠的人一定來自新澤西州的塞考卡,或者在本市默裏·希爾·呂克昂和哈萊姆河之間。我正要尋問這位紳士來證實我的看法,恰好被打斷。當然,我必須承認,你的理論才是更大的理論。”
現在,黑發小夥子對我說:“我倒喜歡成為一枝長春花,長在峽穀之巔,高唱嘟——啦盧——拉盧。”
很顯然,他也是按自己的一套習慣思考的,但這太過於朦朧了,因此,我又轉向科格蘭。
“我已經圍繞地球走了十二遍,”他說,“我了解到厄珀納維克的一位愛斯基摩人寄錢到辛辛那提去買領帶,我看到烏拉圭的牧羊人在一次‘戰鬥小灣’早餐食品謎語競賽中獲了獎。我在開羅、希臘各為一間房付了房租,在橫濱為另一間付了全年租金。上海的一家茶館專門為我準備了一雙拖鞋,在裏約熱內盧的賈尼羅或者西雅圖,我不必告訴他們怎樣給我煮蛋。這個世界又舊又小。吹噓自己是北方人、南方人有什麼用呢?吹噓山穀中的舊莊園的房舍、克裏夫蘭市的歐幾裏德大街、派克峰、弗吉尼亞的費爾法克斯縣或阿飛公寓或者其他任何地方又有什麼用呢?隻有當我們摒棄這些糊塗觀念之時,即哪怕我們碰巧出生在某個發黴的城市或者十公頃沼澤地也沾沾自喜的時候,這個世界才會變得更美好。”
“你這位世界公民似乎貨真價實,”我羨慕地說,“不過,你似乎也抵毀了愛國主義。”
“那是石器時代的殘餘,”科格蘭激烈地宣稱,“無論是中國人、英國人、祖魯人,還是巴塔哥尼亞人以及住在海灣的人,我們都是兄弟。將來總有這麼一天,一切為自己出生的城市、州、地區或國家的自豪感將一掃而光,正如我們理所應當成為的那樣——世界公民。”
“可是,當你身處陌生的地方時,”我仍堅持道,“你的思想是否會回複到某個地點——某些親近的和……”
“我永遠不企望這樣一個地點,”E·拉什莫爾·科格蘭毫不在意地打斷我,“這一大塊陸地的世界是行星的東西,隻稍微把兩極弄平一點,稱之為地球,這就是我的寓所。當然,我在國外碰到類似的事情許多。我見過芝加哥人在威尼斯的月夜,坐在鳳尾船上,吹噓他們的排水溝。我見過一位被介紹給英格蘭國王的南方人,他連眼皮子也不眨一下,便把消息通給了那位獨裁者——他母親方麵的一位姑婆,通過婚姻關係,同查爾斯頓的珀金斯家的人搭上了關係。我知道一位紐約人被幾個阿富汗的匪徒綁架索取贖金,等他的人送錢去,才同代理人一道回到喀布爾。我不是固定在直經不足八千英裏的任何地方。請記下我,E·拉什莫爾·科格蘭,是世界公民,屬於整個地球。”
我的世界公民作了個誇張的辭別動作,而後離開了我。因為他在閑談之間透過煙霧看見了某個熟悉的人。因此,隻留下黑發小夥子和我坐在小桌旁。想當長春花的人屈尊於維爾茨堡酒,再也沒有能力去聲言他在穀頂上唱歌的抱負了。
我坐在那兒,回味著我那明白無誤的世界公民的一言一行,弄不準怎麼那位詩人沒有注意到他。他是我的新發現,我信賴他。那是怎麼回事呢?“靠這些城市撫育著人們,讓他們來來往往,但僅僅依附於城市的折縫之中,有如孩子依附於母親的睡袍一樣。”
然而,E·拉什莫爾·科格蘭與那位詩人截然不同,他把整個世界作為他的……
突然,從咖啡館另一邊傳來高聲叫喊和爭執,我也因此從沉思默想中驚醒。從坐著的顧客頭頂上望過去,我看見E·拉什莫爾·科格蘭和另一個陌生人正在激烈搏鬥。他倆在桌子之間打來打去,玻璃杯砸碎了,附近的人抓起帽子還來不及躲開便被打翻在地,一位微黑女郎尖聲叫喊,另一位金發女郎卻開始唱《取笑》。
科格蘭,我的世界公民,仍保持著地球的驕傲和名聲。就在這時,侍者們利用著名的飛速楔形結構插入兩個格鬥者之間,盡管他們仍在全力抵抗,但最終還是被推出了咖啡館。
我叫住一位法國侍者麥卡錫,問他爭執的緣由。
“打紅領帶的那個人給惹火了,因為另一個談起了他出生的那個地方,並說那裏的人行道和供水都非常差勁。”
“哦,”我難為情地說,“那人是個世界公民——屬於整個地球,他……”
“原籍是緬因州的馬托瓦姆基格,”麥卡錫繼續道,“他說他不願再忍受那個鬼地方,想把它徹底敲掉。”
父親的彩票中彩了,獎品是一輛別克汽車,可那張彩票是父親為他的老板代買的,彩票的一角上寫有鉛字“K”。汽車被人開走了,多年後,我為父親的做法而驕傲。
中彩之夜
——[美國]約·格立克斯
二戰前,我家很窮,算得上是紐約城惟一沒有汽車的人家。當時,我十多歲,已經懂事了。在那幼小的心靈裏,沒有一輛屬於自己的汽車,就證明我家是窮人中的窮人,是最窮的人。
我們出門辦事情所用的惟一交通工具,是一輛簡陋的兩輪柳條車,拉車的馬老得快要死了。我母親像《大衛·科波菲爾》裏的人物那樣,管它叫做巴爾克斯。我們的巴爾克斯與電影中的那個形象差異很大,它長的很滑稽,四條羅圈腿,馬蹄踏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好像在向路人說我家很窮。
父親是個工薪族,成天忙裏忙外卻拿不到多少錢。假如我父親不把一半工資用於醫藥費以及接濟給比我們還窮的親戚,那我們也不必吃現在的苦。實際上,我們生活得非常艱苦。房子已完全抵押出去。一到冬天,我們家就成了欠債戶。
母親總是鼓勵我們說:“一個人有骨氣,就等於有了一大筆財富。這種精神財富不是物質財富所能比的。”
我挖苦地反駁說:“買汽車不是用骨氣和希望付款的。”母親在生活上力求簡樸,在母親的經營下,我們的生活可說是豐富多彩。母親知道如何用幾碼透明印花棉布和一點油漆派正當用場的訣竅。可是,我們的交通工具卻仍然隻能是巴爾克斯。
一件意外的事情把我們那實實在在的羞澀之情一掃而光,我們都沒有想到財神竟然一夜之間降臨我家。
一個轟動的消息被公布出來,有一輛嶄新的別克汽車將以抽彩方式贈出,而那車真是漂亮極了。
那晚我站在遠處的陰影裏,一邊觀看焰火,一邊猜想那輛車的主人會是什麼樣的人。用彩旗裝飾一新的別克牌汽車停放在一個專門的台子上,在十幾隻聚光燈的照耀下,真是漂亮極了。所有的人都在期盼幸運之星會降落在自己的頭上。
盡管我時常想入非非,可也從沒想過幸運的人會是自己家人。但是,擴聲器裏確實在大聲叫著我父親的名字!我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不停地想到前麵去,到父親身邊。市長把汽車鑰匙交給我父親,我們終於有汽車了。
回家的路雖然很短,可是我卻不停地加速加速,好像別克牌汽車載著我的女友去參加舞會似的。家裏除起居室有燈光外,別處一片漆黑。這使黑亮的別克汽車在那裏格外顯眼。看來巴爾克斯該退休了。
我氣喘籲籲地跑到汽車前,有些膽怯又有些不相信地撫摸著它,開了門,坐進去。真氣派,車內散發出新汽車的奇異氣味。我端詳了一下閃閃發光的儀器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我轉過頭去,觀望窗外的景致,這時,我看見了父親。他正在人行道上散步。我興奮地跑過去,想去擁抱幸運的父親。
父親看見我,卻沒有親切地叫我過去,而是向我大吼道:“滾開,別呆在這兒!我想一個人呆著!”
我傷心極了,真的,從未這樣傷心過。父親的驟變使我一下子從驚喜中清醒過來,我悶悶地進了家門。
母親見到我悲傷的樣子說:“不要緊,你父親隻是在想一個問題。而這個答案對大家都很重要。”
“難道我們中彩了,有汽車了,還不能讓他開心嗎?”我迷惑不解地問。
“那輛車是別人的。”母親說。
我歇斯底裏地大叫:“難道是我的耳朵聾了嗎?汽車中彩明明是廣播宣布的。”
“你看,看看這個,孩子。”母親輕聲說。
桌上台燈下放著兩張彩票存根,上麵號碼是348和349。
中彩號碼是348。“你能找出這兩張的區別嗎?”母親問。
我不明白母親的意思,隻好說:“我隻看到中彩的號碼是348。”
“你再仔細看看。”母親耐心地說
我又拿起彩票,仔仔細細地看,終於看到彩票角上有個用鉛筆寫的淡淡的K字。
母親又問:“你看到K字了嗎?”
“看見了,隻有一點點。”
“知道這‘K’代表什麼嗎?它代表凱特立克。”
“吉米·凱特立克嗎?是父親的老板?”
“對!”
母親把經過詳細地訴了我。當時父親說,他買彩券的時候可以給吉米代買一張,吉米說:“為什麼不可以呢?”過後,吉米就忘了這件事,再沒提起。父親就用自己的錢以自己的名義買了兩張彩票,而中彩的那一張卻不屬於我們。現在可以看得出來那K字曾用大拇指輕輕擦過,但仍然可以認得出來。
對於我來說,這事再清楚不過了,爸爸的老板吉米·凱特立克是個億萬富翁,汽車、仆人、金錢、權勢他樣樣不缺。那輛汽車對於他來說,簡直沒有任何用處,至多給他的財富增添點色彩。我激動地說:“他根本不需要汽車。”
母親平靜地說:“讓爸爸自己決定該如何去做吧!”
幾分鍾後,父親推門進了屋,我靜靜地等待著結局。父親還是給他的老板打了電話,凱特立克的仆人接了電話,說老板在睡覺,但父親堅持要與老板通話。最後凱特立克被叫醒了,他口氣十分不好,顯然是不高興被人吵了睡覺。我父親把整個事情對他說了。第二天中午,凱特立克的兩個司機來到我們這兒,把別克牌汽車開走了。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後來,我們有了一輛汽車,那時我已成年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母親的那句格言“一個人有骨氣,就等於有了一大筆財富”具有了新的含義。現在回想當年,我已明白父親的想法,並且一直認為,我愛我的父親,因為他使我感到驕傲。
我用支票買打字機時,他們看到我沒有駕照氣憤極了。這時,商店經理與我相識,替我解了圍。當他知道我不喝咖啡時,他將我推出了門。
你哪能“非美”?
——[美國]阿·布奇沃德
事關重大,我想我必須盡快申明一件事,也許這早就應該公布了吧!這件事就是:我不開汽車。
美國人民的心胸寬廣。哪怕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酒鬼、吸毒成癮的鴉片鬼、妻子情夫的牽線人,以至品質惡劣的新聞記者,都不會被美國人民打進十八層地獄;可是,對於一個不開汽車的人,他們的寬宏大量就改變了。
過了這麼多年,我認為還是保持沉默為好,即使是我的好朋友,他們也一直不能接受我不開汽車這個事實。
不過,我真正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是當我走進一家商店想用支票購買物品的時候。
那是上個月的事了,當時我去馬裏蘭一座龐大的商業中心,想要買一架手提式打字機,推銷員熱情地為我作商品介紹。
我決定買下最中意的一款,然後問他:“你們這裏接受私人支票嗎?”
“當然可以。”他好意地說,“請出示一下您的證件。”
“好的。”我說。
我向他出示了一連串的卡片,哪裏的都有,此外,還有我的一張白宮通行證。
推銷員翻了翻這些卡片,說:“您的駕駛執照呢?”
“駕駛執照?哦,我沒有那個。”我回答說。
“你丟了嗎?”推銷員鍥而不舍地問。
“不,我不會開汽車。”我很坦然地道。
他按了一下現金登記賬下麵的按鈕,他的領導在5秒後出現了。
推銷員露出了真實麵目,他氣憤地對經理說:“這家夥想用支票兌現,可他連駕駛執照也沒有,能相信他嗎?叫商場偵探嗎?”
“這樣吧,讓我們談一下這件事。”經理轉頭對我說,“你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被扣了駕駛執照?”
“我沒學過開車,我也不喜歡開車。”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竟然有人不喜歡開車?”經理叫嚷起來,“你是不是瘋了,你既然沒有駕駛執照,你為什麼又試圖用支票兌現呢?我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子?”
“難道別的證件就不行嗎?我這張白宮通行證是經過聯邦情報局查明後才發的。”我堅定地反駁。
經理看都不看那些卡片,隻是盯著我,說:“任何人都可以由聯邦情報局查明。嘿,等一等,要是你沒有開車的話,你是怎麼來我們這裏的呢?你會飛嗎?啊?”
“我是坐出租汽車來的。”
“啊,是啊,你是坐出租車來的。”他說,話中有些嘲諷的意味。
就在這時,我們周圍已擠了一群的人,他們聽了我和經理的交談,紛紛議論。
“發生了什麼事?”有個剛擠進來的人問。
“這家夥沒有駕駛執照。”
“還說他不開車,甚至不喜歡車。”
“拷問他!”
“把他送到警察局,審訊他!”
“你簡直在背叛美國!”人們指著我的鼻子喊。
這實在讓我難以忍受,因此,我決定放棄買打字機。
“那麼算了。”我說,“我到別處買去。”
就在此時,商場的總經理來到現場。很湊巧,他認識我,而且願意接受我的支票。他對我所受的非禮深表歉意,他說:“來吧,也許您願意坐下來同我喝杯咖啡。”
“我忘了告訴你,”我說,“我不喝咖啡。”
這一次,我徹底地完了,這更是非美的習慣,特別是對他來說——總經理把我推出門外。
“像你這樣的混蛋,還是到外麵呆著吧!”他說,“沒有駕駛執照、不喝咖啡的家夥,這裏不歡迎你。”
黑人喬所在的軍隊就要開赴朝鮮了,他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妻子了。該他們上船了,《上帝保佑美國》的樂曲聲一下變成了《黑人城高視闊步者的舞會》,他感到種族歧視仍在繼續。
上帝保佑美國
——[美國]基倫斯
一隊黑人士兵沿著長長的大街走著,喬邊走邊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著克萊奧,但搜索的結果令他很失望。婦女們由人群中跑向行進的隊伍,喊著、笑著,與男人們親吻告別。
喬的身旁是盧克·魯濱遜——一個又肥又壯的男人,他正全心全意地吸吮著大大的草莓棒棒糖。但喬並沒有搭理他,仍是不住地在人群中搜索著。克萊奧一定在離這不遠的地方,說不定一會就會看見她。喬又想起他和克萊奧昨晚在一起時的情景。當他離去的時候,加利福尼亞夜晚清新涼爽的空氣將他重重包圍,他回頭看了她最後一眼,這個體態纖巧的女人站在門口微笑著,對他戀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