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百姓雖然看上去疲憊不堪，可是衣衫都還算齊整，而且看上去似乎沒有受到災荒的影響，雖稱不上福態，可也並沒有餓得骨瘦如柴。而在當今的隋朝，這樣的百姓已經不多了。
楊林一呆，不知道李世民是何用意。
李世民上前一步，朗聲說道：“靠山王，我一向敬重您的為人。今日在戰場上相見實屬無奈。我想問您一句，到底為什麼要領兵來攻打我們大唐？”
楊林想都不想，答道：“你們身為隋朝子民，卻領兵作亂，以下犯上，難道不該誅滅麼？”
李世民苦笑道：“我們真的是隋朝的子民麼？那麼隋朝、楊家有沒有為他的子民們做過什麼？您看看我身後的這些百姓們。在我們這裏，他們雖然還稱不上富裕，可至少我們能夠保證他們衣食無憂。而曾經，當他們是隋朝的子民時，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您可以自己問一問他們，更願意在哪裏生活？”
楊林鐵青著臉說：“自古君為臣綱，哪有民來選君的道理？真是一派胡言！”
李世民繼續說道：“可是，自古以來，民心向背，得民心者得天下！靠山王，您真的要維護這樣一個朝代嗎？為了您心中的這麼幾個人，就犧牲全天下百姓的幸福！如果今日我們敗了，他們重歸隋朝，那麼他們就要繼續過去的生活！不知多少人要家破人亡，而罪魁禍首就是你！”
“你胡說！”楊林的雙眼簡直要噴出火來，“我今日就是要把他們從你們這些反賊的手中解救出來的！”
李世民大笑，說道：“解救？靠山王啊靠山王，您怎麼不去看一看，問一問，到底在他們心中，什麼才叫真正的解救？”
說完後，李世民讓開了身子，楊林看到後麵的百姓們哭倒一片。
一個八旬老翁哭地涕淚縱橫：“王爺，求求您了！求您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無論是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統統跪在地上拚命磕著頭。他們怕啊！他們怕回到過去的那些艱難的日子。更有甚者，一個女人跑到楊林麵前，拚命撕扯著他的衣服說道：“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一定要與我們為難！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安生度日的地方！為什麼你們這些大官就是不肯放過我們！難道真的要我們死絕了才甘心嗎？”
一個壯漢霍的一下子站了出來，大聲說：“我不要跪！我不要向這些隋朝的狗官求情！我們與大唐共存亡！”
這句話一呼百應，不少百姓都站了起來，群情激昂地喊著那一句“與大唐共存亡！”
楊林看著眼前的一幕，顫抖著手，說不出話來。他一直堅信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因為他答應過先皇，他要幫助皇上穩固大隋的江山！可是，代價是什麼呢？居然是全天下的老百姓嗎？
一直以來，他隻是認為皇上還有些不懂事，過些年總會好的。至於百姓的苦，哪個朝代沒有貧苦的百姓呢？自己平日節儉一些，平日裏在朝堂上多為百姓爭取一些也就是了。他從未想過，現在楊家的江山已經到了這樣岌岌可危的地步。對他們來說，成為隋朝的子民居然還不如去死麼？
忠義難兩全。楊林猶豫了，這輩子第一次猶豫了，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對是錯？又或是，世上的事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
麵對這些最無辜又最真實的人們，楊林也是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李世民一直在看著楊林的神情。他知道，楊林動搖了。要指望這樣一個把一生都撲在隋朝江山的人立刻改變是不可能的事情。能讓他心裏有這麼一絲躊躇，已經是萬分難得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楊林邊上，說：“靠山王，我知道，您無論怎麼抉擇都將是萬分痛苦的。可是我想要告訴您，為了一個家族的忠，是小愛；為了全天下百姓的義，這才是大愛所在！您也曾為人子女，也為人父為人夫，應該知道失去親人的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您又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那麼多無辜的人深陷其中？”
靠山王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願說什麼。他仿佛沒有聽見世民的話，也沒有看到百姓的哭喊，一個人調轉馬頭，默默地走了回去。
世民示意士兵們什麼都不要做，讓他走。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映在夕陽的餘暉中，世民心中一陣陣地悲哀，有種英雄遲暮的感覺。他也為楊林感到遺憾。這麼一個大好男兒，卻偏偏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