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亨飯店。
大亨飯店常常看不到大亨,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情。
喬遠東坐在窗前,看著雪花。
他已經五十出頭了,到了這個年齡,人常常容易陷入沉思,回憶他們的過去。
他回憶起什麼了?是不是他這輝煌的一生,他愛慕過的戀人,他報複過的仇人,還是他兒時的玩伴,童年的快樂?
他的眼角已經有了皺紋,他的臉色已染上了歲月的滄桑,變成了一種醬紫色。鬢角的白發,更加顯出暮年的淒涼。
冬已深,就像人進入暮年。他看著一片片雪花飄落,就好像看見生命的精力一點點被大地吸入。他很想抓住什麼。老年人豈非比年輕人更急迫的想要抓住一些東西?
突然,風雪中出現了一口棺材。
白色的雪,黑色的棺材。扶柩之人多達數十個,浩浩湯湯,從風雪中走來。貧民窟裏的人見了,無不嚇得關在屋裏,不敢出來。這裏並不是墳場,為什麼要把棺材抬到這裏來?
喬三爺皺了皺眉頭。老人不喜歡看棺材,因為他們怕,怕有一天自己也躺進去。
可是,這口棺材竟偏偏停在了大亨飯店門前。他定睛一看,竟發現最前麵的那人是肖青峰,肖青峰他當然認得,那是肖老大的兒子,所以他更不懂了,這是幹什麼?
大亨飯店門前,肖青峰披麻戴孝,麵無表情,雪花模糊了眼睛,他也不顧,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的心已冷。一個決心複仇的人,臉上豈非都是這種表情?他的衣袖很長,手藏在衣袖裏。
他身後的人,也一律披麻戴孝。他身旁一個披麻戴孝的女孩,竟然是梁清純。
她那俏生生的臉蛋被凍得通紅,更顯出嬌媚。她怎麼會跟肖青峰在一起?棺材一放下來,她就對肖青峰說:“你等著,我去通知喬三爺。”
不用通知,她剛要進去,喬三爺就出來了。他一臉寒霜,慢慢走到肖青峰前麵,停下,看了看那口棺材,又看了看肖青峰。肖青峰麵無表情。
“肖青峰,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大亨飯店。”肖青峰還是麵無表情。
“你把一口棺材放在這裏,難道是想送給我嗎?”
“在這片土地上,還沒有人敢送棺材給喬三爺。”
“既然你明白,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隻有一個意思,”肖青峰說,“希望喬三爺主持公道。”
“你讓我主持公道?”喬三爺訝然,像是聽到什麼又好笑,又吃驚的事。
“不錯。”
“你沒有病?”
“沒有。”
“我看你是病了,”喬三爺淡淡的說,“而且還病得不輕,否則你又怎會讓我主持公道。”
“因為現在隻有你能主持公道。”
喬三爺不答,反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喬三爺?我有沒有兩個哥哥?”
“沒有。”肖青峰說,“三爺自封三爺,因為有個東方老大,還有個薛二爺。”
“你明白就最好。”喬三爺兩手抄了起來,測過身子,不再看他一眼,“東方老大死了,還有薛二爺,怎麼也輪不到我,你把棺材放在我門前,我本來該斷你一手,但念在我和你父親有些交情,就不計較了。”
“正因為三爺和父親有交情,所以這件事情才要三爺主持公道?”
“哦?”喬三爺又看著肖青峰,“到底是什麼事?”
“我的父親被殺了。”
喬三爺也吃了一驚,不禁怔住。肖老大他已認得多年,怎麼會突然被人殺死?所以他問:“誰殺死了肖老大?”
“三爺不妨猜上一猜。”
“你父親和人有仇?”
“我父親待人溫和,從不和人結仇。”
“那你不妨直說。”
“東方華庭在東方老大的主持下,這些年好生興旺,但是,東方老大一死,又沒有新的繼承人,掌權的有我父親,還有夏老大,現在我父親被人毒害,三爺,難道你猜不出這是誰下的手?”
喬三爺緊皺眉頭,好像已陷入沉思,等了一下,他不再理會肖青峰,卻看著梁清純,說:“你為什麼會跟他在一起?”
梁清純突然珠淚瑩瑩,說:“三爺,昨晚,我被人追蹤,差點被抓走,幸好肖先生救了我,沒想到今天他卻遭了喪父之痛,我感念他的好,所以為他父親披麻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