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叫花雞有毒(1 / 3)

黎明。

窗外傳來一縷晨曦。

屋子裏微暗,慕容良辰躺在床上。

又是黎明,這是慕容良辰遠離家鄉的第二個黎明。

夫人告訴他,隻要能忍,黑夜過去,黎明總會到來。

此時正是黎明,他卻想不通,這黎明意味著什麼。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睜開眼來,總會思索黎明所蘊含的意義。那時候,他總有一種期待,期待黎明的到來,因為,他覺得隻要又是一個黎明的時候,父親就會給他帶來新的消息。

他有時候甚至很討厭他的父親,父親給了他太多東西,卻忘記了一樣:獨立。

他渴望像父親一樣,去過一種一無所有的生活,在黑夜裏苦苦掙紮,期待著黎明的到來。隻可惜,他什麼都有了,對於他而言,每一天都是黎明。

他厭倦了這種生活。

他在黎明裏渴望黑夜,正像在黑夜裏渴望黎明的窮人一樣。

所以,當慕容家衰敗的時候,他突然有了一種罪惡感,好像是慕容家的衰敗是與他心靈感應所致。

他如願以償,終於一無所有。一開始是慕容家的財富,接著是父親,然後仆人全部離開,包括大福。和妹妹離開家,準備浪跡天涯的時候,妹妹也丟了。

現在,這種一無所有的浪子生活,他豈非已得到?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迎來黎明,他快樂嗎?

窗外雪已停,冬日的寒峭彌漫整個屋子。屋裏沒有開燈,一片陰暗。慕容良辰陷入遐思,他的眼前似乎一片明亮,因為他想起,在家裏的清晨,采婷早已端上來早餐,伺候他吃完,又陪著他去雪原散步。

兩人走在雪地裏,總能看見父親的身影,父親穿著運動裝去登山。

那情景恍如昨夕,慕容良辰心裏感到一絲悲涼。

這種悲涼,簡直比窮人渴望富裕還要悲涼。

他豈非從小就生活在悲涼中?

就在他思緒飄飛中,一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女人走了進來,她手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好香的粥。

一股熟悉的感覺從慕容良辰心間升起,采婷也常常這樣,不聲不響的進來,把粥放在桌上。

慕容良辰從床上坐起來,那個女人用背影對著他,他明知不是采婷,但還是莫名的感動。

但他馬上克製這種感動,他覺得感動就是一種屈服,一種對現實的屈服,一種想要回到以前生活中去的屈服。

那女人放下粥,轉過身來,竟是菲兒。她竟沒有穿著睡衣,臉上也收了那副輕佻的神情,竟然變成個家庭主婦的模樣。

慕容良辰微感驚訝,看著菲兒。

“喲,你醒啦?”菲兒笑著走過來,“我還以為你正睡著呢,所以都不敢吵醒你。”

說著,菲兒又溫柔的笑了笑,過來坐在床邊,輕輕按下慕容良辰的身子,那眼神就像一個慈愛的母親在告訴兒子,現在還早,你不妨在床上坐著。她又轉身端起粥來,勺子輕輕在碗裏轉著,碗裏升起的騰騰熱氣,在黎明的清寒中那樣醉人。

她為何對慕容良辰這樣?

遊子最怕的,豈非就是別人對他好?

她把一勺子粥遞到他嘴邊。慕容良辰壓下心中的情感,推開她的手,淡淡的說:“你要害我?”

“什麼?”菲兒似吃了一驚,“我害你?我的粥有毒?”

“我怎知道?”

“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念你初來乍到,好心好意給你送碗粥過來,你竟然這樣懷疑人家,豈不是要傷透人家的心嗎?”

說著,菲兒自己吃了一口,笑著說:“怎麼樣,這下放心了吧?就算我要毒死你,我也先毒死了自己,有我陪著你死,你難道不滿足?”

“哎,”慕容良辰歎了口氣,“我與你非親非故,你為何這樣?”

“難道你說話永遠都這樣讓人傷心嗎?”

“是嗎?”

“我知道,你嫌我是個****,不屑與我交往,但是,我對你可又有絲毫要求?我,我隻不過是想對一個人好而已,為什麼你要拒絕我的好意?”

說著,她的眼裏似已有淚。

一個**想對人好,那是什麼感情?慕容良辰越發不能理解。他歎了口氣,說:“你為什麼要選擇對我好,你豈非選錯了對象?”

“為什麼?”

“洪壯對你這樣癡情,你為何不對他好?”

菲兒眼裏劃過一絲異樣的光,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她馬上又平靜下來,幽幽說道:“你這個人,太不懂事了。你可知道,女人背著老公偷情人,最怕他情人說什麼話嗎?”

慕容良辰歎了口氣,說:“女人的心事,誰又能知道?”

“你真是個毛頭小子,什麼也不懂。”菲兒微嗔道,“女人在那個時候,最怕聽情人提起她的老公,特別是提一些讓女人會對她老公生出同情的話來。”

“為什麼?”

“那些話,豈非要讓女人心碎,一個心腸軟的女人,最怕的就是去同情男人,尤其是自己的老公。”

“既然同情他,為何不對他好?”

“哎,”菲兒又長長歎了口氣,“一個女人同情一個男人,她對他又怎能好得起來?”

“你為何會這樣想?”

“女人都是這樣想,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女人。”

“你怎樣?”

“討厭,”菲兒嗔道,“你明知,明知人家是幹那一行的,還要問。”

慕容良辰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了。他隻希望,這時候洪壯不要衝進來,把他揍死在被窩裏。

就在這時,窗戶外響起了一陣歌聲。那歌聲透過黎明清寒,響徹晨空,顯得那樣蒼涼。

是洪壯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