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學這個小型社會裏擁有形形色色的男人,當然也不乏許多優秀的男人,但是談得上真正成熟的優秀男人確實沒有幾個。或是跟這個社會的浮躁有關;或是跟本身的年齡、閱曆有關。
真正成熟的男人是要經曆酸甜苦辣之後大徹大悟的,最終是圓滑的,是睿智的,是堅毅的,是冷靜自若、寵辱不驚的。
文易答應過張耀月會按時償還張耀月兩倍的錢,他終於親自交到張耀月的手裏。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那是一個大晴天,藍天白雲,空氣清新。文易和耀月約好時間在學校的食堂門口碰頭,結果兩個人都提前到了。見麵之後,除了些許尷尬,他們沒有多餘的言語。文易身著簡單的純白襯衫外加牛仔褲,張耀月也沒有濃妝豔抹,反而樸素隨意了許多。張耀月輕輕地接過文易手中鮮紅的一疊百元大鈔,末了,兩個人幾乎同時轉身離開,比陌生人更陌生。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鍾。對於艾思奇也是同樣,不管艾思奇是怎樣的百般求饒,是怎樣痛徹心扉,文易的答案始終是那麼堅決。至於馮楓,文易很理解她當時的無奈,同時也很愧疚自己給馮楓帶來的麻煩。他們依舊還是好朋友。像李濤這樣的,文易卻出人意料地幫了他一把,幫他把欠下的債務償還清楚,不過隻是靜悄悄地,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李濤默默地接受了文易在自己幾乎絕境的時候伸出的援助之手,呆呆地,沉默。
至於其他……
“今天對我個人而言,甚至對我們整個同仁大學而言都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院長站在鮮紅的紅旗旁邊,升旗台的正中央,居高臨下,對著下麵密密麻麻學生以及所有教職員工。
院長一講話就將這個會場的氣氛變得嚴肅,莊重。當然,隆重非凡。
“曾經我力排眾議,我願意幫他頂下所有的阻力,但是他終究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了。自然,失望的也不僅僅是我一個。他一直是一個頗具爭議的人,他的確犯下了很多學校所不能容忍的滔天大錯。他確實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不過這些懲罰卻是鍛煉他最好的機會。我一直擔憂他,怕他因為之前的阻撓而退縮,不過……”院長飽含深情地對台下所有人講著。
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一來,這不像是以往的集會,說的不是那些陳詞濫調;二來,今天這個專門為文易召開的演講會是大家都關注的,都急切想搞明白的。
升旗台的後邊的空地上站著的是文易。他依舊把腰板兒挺得直直的,隻是雙手並沒有揣在牛仔褲的褲兜裏。一動不動,也不像是緊張或是在思考什麼。
“你現在很得意是吧?從來不遵守學院的規定,但是學校卻一次一次為你破例,聽著院長的這些話心裏是不是覺得特別美?”郝佳左手拿著一卷資料,右手叉在自己的腰間。她緩緩都走近文易,靠攏文易的耳邊講。
文易輕輕地望著郝佳,沒有多餘的表情和動作。
“現在學院單獨要你做一個演講,請來了這麼多的媒體記者,你完全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地罵罵我。罵我這個老是要和你過意不去,卻終究敗在你手裏的你的輔導員。”郝佳紅著臉,麵上突了一根兒清筋。
輕輕的風輕輕地吹。
“我不怨你,成王敗寇。”郝佳接著又立馬補充了一句,向是在對文易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文易還是輕輕地望著郝佳,隔了幾秒鍾,眉頭輕挑了一下,苦笑了一聲。
“不會。我要謝謝你。”說罷,文易居然立馬深深地給郝佳鞠了一躬。
“你……你什麼意思?你又想玩什麼花招?”文易的反應不禁讓郝佳有些始料未及,或是還有一些惶恐。在她的印象裏,文易向來都是得理不饒人的。郝佳一手叉在腰間,一手拿著手裏的紙頁扇著自己。
正在此刻,院長側過身來對著文易,輕輕地招手要文易上台了。
文易立馬衝著院長點點頭,而後竟轉過身對著郝佳微微地笑了一下。
感謝院長深切致辭的掌聲伴隨著歡迎文易的掌聲,文易輕輕地,卻也有力地走到了院長剛才站的位置,調高了話筒的音量。
台下的人盡都全神貫注地盯著文易,心想這個將同仁大學甚至在全國翻江倒海的傳奇人物又會何種語出驚人。
“久違!”文易的嘴角微微上揚。站直。一個詞。
……台下的人都相互望望或者呆呆地盯著文易。大家盡都努力地揣測著文易這個詞背後的含義。大家心想文易這麼一個不簡單的人的開頭詞必然是有隱含意思的。
“好!”原本混在人群裏的本來不起眼的文婷一聲高呼,隻顧著仰著腦袋向著文易,身子站得直直的,卻將所有人得目光盡都吸引過去。會場變得稍微有一些小小的躁動了,大家交頭接耳著。
於是再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後又對著文易,像是心照不宣。像是老友。
文易這次演講並沒有像之前大家以為的那樣再次旁征博引,炫耀其才華,而隻是平平淡淡、真真切切地反省了自己曾經的荒唐。文易直言不諱,把大家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從學生會主席到“天賜”文學社,再到自己大學在校創業。文易毫不留情地批判了自己的種種過失。也說了一些大學裏很真實的事情,包括爾虞我詐,男女亂搞等等現實的問題,從文易的表情大家看得出他臉上寫滿的真誠。其實文易說的這些內容大家又何嚐不知道,但是不曾有人敢公開站出來說,也沒有人能把大學的種種現象說得如此的透徹。台下沒有掌聲,很難想象,幾萬人同在一個操場卻沒有多餘的聲音。
大家默默地聽著,想著,反思著,一動不動。當文易深沉地講完以後,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一個嗓音雄渾的男音響起“好!”伴隨著一個人使勁兒鼓掌的聲音。
文易站在升旗台的正中央,不由得將身子一側,像是恍惚,然後再次笑了,笑得正像他之前的“久違”。
雷鳴般的鼓掌聲……
文易望著文婷的方向,又望著周速人的方向,還有大家,確確實實有一種如釋重負,有一種久違,但是心中卻淡淡的悲傷。他側臉45度仰望藍天,天空欠缺了最美的一朵雲彩,那朵叫做餘韻的雲彩。此時,一個戴著時尚太陽帽,黑色太陽鏡的女人正衝衝地在自己眼皮底下一晃而過。隻是,沒有人來得及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