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與寄春說的歡了,直到子時左右才略略洗了睡下。
寄春說的累了,躺下即就睡著了。心中想著往後要隨趙二郎離開洛陽趙府,若說沒有一絲傷感之情,也是不可能的。
自我來到這五代十國的末期約莫已有半年的光景了,這半年來,我雖在趙府做了使女,仔細想來,卻也未曾吃過許多的苦。
美盼還在時,念著從前與我的那些交情,時不時的總會提點我些。有了她無意中的百般照顧,我在趙府中的日子並不難過。放得聰明小心些,也能將自己的身份掩了過去,不會使人起疑。
美盼死後,我雖照著原先的方兒過日子,府中的人隻當我是病了一場改了心性,開了竅,也不曾對我的身份有過半點懷疑。
趙弘殷雖在朝裏營中不得重用,好歹也是個官宦。我賣身在趙府做活,一日三餐是用不著愁的。此番陪著趙二郎離了洛陽,也不知究會受些什麼苦。雖是知道他日後定是要做皇帝的,可這過程中的艱辛,未必是一般人所能受的了的。
心中想著這些,也是一夜無眠。躺在床上看看天色,已是拂曉時分了。外頭傳來幾聲雞鳴,,朦朦朧朧的晨光照進屋來。再睡不著了,起身替寄春掖好被子,收拾了桌上放著的碗筷,出了門。
梳洗完了,又無事可做,便在趙府這不大的地方中隨意逛了起來。自我來到這世上,幾乎每一日都是在這趙府中過的。邊走邊看著府中的景,盛開的春花,新綠的嫩草,初生的朝陽,和藹的晨曦,古樸的房屋,精致的回廊。卻不似來時一般普普通通,隻從未有過的可愛異常。
正走著,忽看見賀小娘子的使女和玲端了盆熱湯走在路上。上去問了話,才知賀小娘子不到寅時便起了,打發了她去廚房取些溫湯淨麵。
與我打聲招呼,和玲端著木盆走了。微亮的光中,看著和玲離去的身影,心中卻想著賀小娘子這幾日來定是不會好過。
古人嫁人,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趙二郎與賀小娘子的親事也是如此。成親前,賀小娘子未曾見過趙二郎的麵,大紅的喜轎抬著她到了趙府,自此做了趙家的媳婦。
他二人成親已有兩年的光景了,兩年的相處,若是普通人間也該有了些情分。何況趙二郎生得英武端莊,又有一副俠義的心腸,在這世間女子的心中,合該是不二的夫婿人選。趙二郎這樣優秀,賀小娘子對他傾心也是自然。
現下她腹裏懷著趙二郎的胎,趙二郎卻又身在獄中。待今日與娘子去獄中看過他後,不到幾日趙二郎便要離開洛陽,連府裏也回不得了。
史載宋太祖長子早夭,連名字爵位也是日後宋徽宗賜下的。若是所想不錯,賀小娘子腹中懷著的孩兒正是早夭的趙德秀。她一個婦人,要在丈夫不在時孤零零產下孩兒,孩兒生下不久又會夭折。仔細想想,真是命苦的很。這世上,這般命苦的人,終不會太少。
有了心事,一日間也不知渾渾噩噩究竟忙了些什麼,直到了酉時。
敲響了娘子房門,瓊華開了門,見了是我,閃身將我讓了進去。她隻開口喚了聲:“姐姐”,便出了門,留我與娘子兩人在房中。
娘子在房中凳上坐著,打扮的端莊秀雅,執著茶盞喝茶。見我來了,娘子放下手中茶盞,映著桌上的燈火,柔柔的笑了:“我便說你是個聰明人,既是想好了,那便隨我走吧。”
說完,她自凳上起身,我朝她欠身行了禮,與她一齊出了門。
手中提著木製的食盒,裏頭裝著的是與趙二郎備下的酒肉飯菜,懷裏揣著瓷質的小瓶,內裏盛著的是治療刑傷的皮肉藥酒。與娘子出了門,坐上趙強一早備好的馬車,向洛陽城中的監牢趕了去。
到了獄前下了車,自是有人接應著。來人是個上了些年紀的精壯漢子,穿著牢差的衣服。見娘子來,忙上前與她唱了個喏,輕點下頭,而後沉聲道:“娘子。”
娘子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遞給他低聲道:“好歹收著,替二郎辦事,也費了你不少功夫。”
那人隻推拒著,口中忙道:“娘子快將這錢收了回去,早年在軍中,我也受了趙官人不少的恩惠。若非是趙官人照顧著,我斷不會活到今日。如今二郎君受了難,我能幫他,是我的福分。娘子若是再要給錢,豈不是要折我的壽麼。”
娘子聽了,隻將錢強賽到那人手中,做出一張惱怒的麵孔。那人見了,以為娘子真怒,忙收下了錢,不住謝了帶路。從那人的言語間,可猜出他約莫是趙弘殷得勢時手中的軍士。自後唐亡了國,便在後周這後周朝的監牢中做事,好歹混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