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雖是訓我,卻也不甚嚴厲,我便知曉他定不是迂腐之人。心中了然之下,隻欠身認錯道:“婢子方才聽二郎君說起美盼,心中難過之下便似豬油蒙心一般胡言亂語起來,隻為美盼有些不平罷了。二郎君生得大度,定然不會放在心上。”
“既是胡言亂語,我又怎會當真?”趙二郎抬腳向他屋子方向走去“你與美盼情深,我無故提起她來叫你傷心,卻是我的不是。傷心之下,你定也累了,還是好生回房歇下,將傷養好,十四那日才好送美盼出門。”
話音剛落,趙二郎轉過院角,人也不見了蹤影。在雪中隻走了會兒,便覺倦意襲來。看四下無人之時,偷偷打了個哈欠,加快了腳步回房去了。
在房中床上坐著,取了熱湯擰了巾子敷在今日摔著的那塊兒肉上。待淤血好歹化了些,又自小瓷瓶中取了跌打藥塗上,抹著藥將那肉揉了揉,這才有些好受了。躺在床上,想著些無用的事情,很快便睡了過去,一夜之間也是無夢。
自初四到十四這十日間,我心中記掛著美盼,做起活來無精打采,倒也落了不少的埋怨。所幸這十日間趙府活計不多,也未曾闖下大禍。
十四日一早不到寅時三刻便起了身,天還黑著。匆匆取了溫湯淨了麵,又換了身新做的粉紫襖子,配著青碧的裙子。散開頭上已有些散亂的發髻,抹了茉莉的頭油重新梳了髻子。又細細撲了粉,畫了眉,抹了胭脂點了唇。看著天色將要亮了,這才起身去了管家房中告假。
同管家告過假,已是卯時二刻了,天色也已約莫亮了。自趙府偏門出來,街上還是冷清清的,不見太多人影。四處環顧了下,一個上了些年紀,穿著粗布襖的老漢趕著輛馬車過來。談妥了價錢,上了車。在搖搖晃晃的車中坐著,想著今日見了美盼說些何話才不叫她傷心,時間過得倒也快。
到了美盼家門口,與趕車的老漢付了銅子兒,那老漢便唱著歌走了,倒也快活。於這亂世中逍遙著過些日子,若是有錢,打些酒喝,歡歡喜喜醉上一場;若是無錢,勒著腰帶過些時日,掙得錢來,快快活活買些肉吃,總不失了對生活的期盼。
美盼明日便要出門,今日到了她家門口,也與從前不一樣了。不消說那門上掛著的紅綢繡花,朱紗燈籠。便連老舊斑駁的木門上貼著的精巧喜字,門外兩側粘著的一對歡喜紅聯也映著美盼家裏的喜慶。
剛走到門口處,眼尖的吳二郎便跑了出來。許是早得了吩咐,吳二郎匆匆跑至我身側,朝我唱了個喏,口中驚喜迎道:“巧倩大姐可是來了,昨日二郎得了大姐吩咐,隻你進門,便將你迎到她房中去。大姐若是無事,快隨二郎來吧。”
聽了吳二郎的話,不願美盼多等,我朝吳二郎笑道:“既是美盼吩咐下的,勞煩二郎帶路,我這便去房中尋美盼。”待我說完,吳二郎側著身子朝我道:“巧倩大姐請。”
我隨吳二郎去尋美盼間,院中陸陸續續來了不少的人,多是美盼家附近住著的鄰裏前來賀喜。此番美盼進王府做妾,雖沒有八抬大轎,正府入門這般正妻的待遇,但好歹也算是嫁入官宦人家,也叫一眾平民百姓欽羨不已。若是討得王衙內歡心,好過的日子還在後頭。美盼若是發達,家裏的人有些權勢不說,連帶著鄰裏的人地位也高了些。倒真是應了那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看著前來賀喜的人臉上堆著笑得臉,無端覺得可笑的很。看眾人在院中笑得正歡,又想著美盼日後以淚洗麵過著日子,心裏終究還是難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