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我隻是不想活得太匆忙(3)(1 / 2)

一年下來,經竹匾晾曬的農作物何其多。筍幹、薯條、黃豆、黃瓜片、板栗……因為它們,我有幸上演一場又一場的端著“月亮”奔跑的戲,“奔跑”的時光如小溪,明快、清亮。

隨著時光一圈圈地轉

家裏有一具石磨,靜靜地躺在柴房裏,一如田野裏那些安靜的草垛。

小時候的我異常挑食,總是對著飯桌上的菜緊皺眉頭,唯獨鍾愛吃豆腐。母親說,咱們做豆腐吃吧。

於是,我端著水,拿著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清洗它,直到母親把圓圓的豆腐桶塞到石磨底下。母親站在石磨旁,一圈又一圈地推著石磨的把子。我就在旁邊,很有規律地給石磨喂豆子。

長大後,我每次回家,母親都以做豆腐迎接。她說,市麵上買的豆腐不好吃,不如自己做。她在頭一晚上就泡好豆子,第二天一早就清洗石磨、豆腐袋。一切準備就緒後,開始磨豆腐。

與我年少時不同,如今,是我推石磨,母親喂豆子。我在石磨的把子旁,雙腳前後分開站定,雙手推著把子,使石磨一圈圈轉起來。母親則有規律地給石磨喂豆子。

時間都去哪兒了?

推了幾圈,母親要去燒水了,她需要在磨好豆腐前把水燒開。於是我肩負推石磨和喂豆子雙重責任。推幾圈,喂一幾勺豆子,再推幾圈,再喂。記得年少時,母親去燒水,石磨便停下來,我想趁機幫母親推幾圈,卻發現根本無能為力,於是隻能坐在椅子上幹等。母親回來後,一切得以繼續。她時不時地就要往灶邊跑,因為灶裏的柴過一會兒就會燒盡,所以即使在寒冬,我依然能看見母親額頭上的汗水。

豆腐磨好了,母親把殘留在石磨上的豆渣清洗到豆腐桶裏,我們一起把豆腐桶抬到廚房的灶邊。接下來,母親做豆腐,我負責添柴。少時不更事,每當磨好豆腐我就跑出去瘋玩,留母親一個人在廚房忙前忙後。

母親知道我喜歡吃炒米粉,在我回家不久後又準備磨炒米粉。她把糯米放在鍋裏炒熟,把石磨清洗幹淨,然後把炒米放到石磨上碾成粉,再把炒米粉細細收拾起來。磨炒米粉比磨豆腐輕鬆,母親總讓我去休息,不讓我插手,自己則在石磨旁忙得滿頭大汗。

每次回家,當我吃著母親磨的豆腐和炒米粉時,心裏總是愧疚不已。可每次看到她盯著我吃下去的眼神,便不忍心告訴她,如今,我已不那麼愛吃了。

如今石磨被遺棄了,母親也垂垂老去,時光讓我成長,卻傷害了她。

有一盞燈永遠都在

少時,我寄居在一個遠房親戚家裏。盡管他們照顧周到,但在心理上,我始終無法與他們親密,無法在他們麵前撒嬌,也無法對他們吐露我年幼的心緒。

在更多的時間裏,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他家的院子裏,與月亮對望。我愛它的輕柔,愛月光下朦朧的一切,我總覺得月光使世上的一切變得溫柔。月光下婆娑的樹影,柔和的屋頂,半明半滅的街巷,波光粼粼的小河,都讓我著迷。夜晚時分,村子前方的山澗上總會升騰起水汽。月光下,水汽如同輕柔的棉絮,慢慢地往山頂上飄。

當時我還不知道“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樣的詩句,卻也隱隱地覺得我與家人守候著同一個月亮。我甚至相信,在我看月亮的時候,他們也在看月亮。如此想來,便覺得我們還是在一起的。在我童年的許多個夜晚,月光穿過屋頂的玻璃瓦,悄悄爬上我的床,慢慢到達我的手上、肩上、頭發上。我如同舞台上的演員,被月亮打著追光。

後來,我到鎮裏上學了。我家離校較遠,所以放學回家的路上常常能遇到月光。有月光的陪伴,我的腳步就不會那麼匆忙和慌亂。在我歸家的途中,有幾處大樹陰。在白天,這是乘涼的好去處,在晚上卻讓我心裏發怵。但一想到月亮就在我頭頂,就在樹陰的出口,我的心裏便會釋然,等再次步入月光,忽覺世界溫馨而美好。

讀初三之後,我的課餘時間更加拮據。周五晚上回家,周日早上便要到校補課。學校規定七點到校,我往往五點就要起床了。我與月光相處的時間,倒是由此增加不少。有時,我一睜開眼便能看到落在床頭的月光。我一骨碌起床,吃過早飯,背起書包往學校趕。白天看起來凹凸不平的路在此刻柔和起來,似乎一條柔軟的飄帶。在柔軟而唯美的飄帶上行走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我的心情總在這樣的清晨格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