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想要扭頭去驗證,手裏牽著的人,就是金折花。那麼,他剛剛下定的決心,就具有實際的意義,也有了堅定下去的保證。
可是,旁邊不是有人走過,就是有人迎麵走來,都是一張張陌生的麵孔。人來人往,雖然不是很多,卻似乎沒個斷。萬波平覺得,在眾人麵前,與戀人牽手,就已經是偉大的突破了,已經是最豁得出去的膽量了。可是,真要跟自己的牽手的戀人麵對麵,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他不斷地念叨著:求求你們了,你們換個時候走這條路好不好?我們好不容易才能這樣手牽手走在一起,而且還是去丈母娘家呢。
可是,那些人總是在他麵前晃來晃去。而且,他憤懣地發現,有些人是存心故意的,走過去了又轉回來,走過了一次還來第二次。萬波平真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個殺個片甲不留。可是,轉念一想,現在可是去丈母娘家哦,還是得講究點風度,還是得注意一下名聲。
萬波平就那樣強壓著怒火,裝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對每一個迎麵走來的路人親切地示好。他看著一個個路人,想要找個空隙,好轉頭去看看身邊的人到底是不是金折花。可是,每當他認為時機到來了,他剛要轉頭的時候,一雙眼光就倏地攫住了他的眼睛,把他截在半道上。
萬波平實在忍不住了,對身邊的她說了聲:“不好意思。我有點事。”他就鬆開牽著她手的手,腳步一停,寄希望於在這個時候看清她是誰。不料,她剛好轉過了頭去跟一個路人打招呼。萬波平真恨不得跺幾下腳,可是,“注意風度!”——心裏另一個聲音,及時地提醒著他。
萬波平趕快又想了一計,他加快腳步,想要超過她。不料,他一提速,就一腳踏空,原來踏進了一個坑窪中。錚亮的皮鞋啊,萬波平萬分心痛地暗暗叫苦。
前麵的她卻總有打不完的招呼,也難為她,畢竟這是她家鄉嘛。對於萬波平踏進坑窪中這件事,她一無所知。萬波平踢了踢腿,想要把皮鞋上沾著的泥水給甩掉。不想,皮鞋給甩了出去,在空中畫了一道美麗的弧線,輕巧地墜落進路邊的蕎子田裏。
萬波平隻好單腳跳著去找皮鞋,他單腳跳到馬路邊,用手扶著碎石馬路,跳下田離去。他這才發現,蕎子田裏開了很多紫色的蕎花,紫色花瓣中略帶點紅色,越往外尖顏色越紫,越往花蕊處卻顯出白色來。帶頂的花蕊,生機勃勃,奮發向上。一朵朵蕎花長得都很小巧玲瓏,萬波平越看越覺得像極了一個人,他想知道是誰,他就在腦海裏拚命挖掘,並不時與蕎花對照一下。天啦,竟然是賈靜怡。這小巧玲瓏的蕎花,不就是賈靜怡的美麗臉蛋嗎?
不管它了,像她就像她唄,現在是要去找回自己的皮鞋要緊,等下還要去丈母娘家呢。萬波平暗暗提醒自己道。
他明明是循著皮鞋落下的地方來找的,此刻卻找了好久都還沒找到。一隻腳在這蕎子田裏,根本無法走。他隻好一隻腳穿著皮鞋,一隻腳穿著襪子,輕輕地走在蕎子中間,盡量少一點踩倒人家的蕎苗。
可是,眼下,他已經踩出很多條線路來了,自然踩倒人家好多蕎苗了,可是皮鞋像是失蹤了一般,怎麼找也找不到了。他往路上望去,他希望把她叫回來幫忙一起找,不管她是誰,是不是金折花。可是,她已經走遠了,至少已經走出了三百米開外了,她還是那樣一邊走,一邊與路人打著照麵。萬波平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真是的,什麼人來的,一個人走了,也不看看我還在不在。真是見鬼,今天,怎麼就那麼多人走這條馬路。要命的是,我的皮鞋啊。等下,怎麼去見丈母娘?
萬波平收回眼光,站立不動,在蕎子田裏,調整著視線,像看書一樣,一排一排地仔細地搜視著蕎子。綠色的蕎子葉和紫色的蕎子花,映得他眼睛花花的。
真是謝天謝地,他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皮鞋,她砸了一片蕎子,斜躺在蕎葉蕎花上。萬波平很高興,趕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撿皮鞋。心想,早知道,就站著找好了,剛才那樣瞎找,不僅耽誤時間,還踩倒了人家那麼多蕎子。估計人家明天要是碰巧來看,肯定會氣得大聲罵街一番。
萬波平重新回到馬路上,穿好皮鞋。見五百米開外的她,對自己的意外依然渾然不覺,他頓時怒火中燒。他抑製不住地朝她大聲喊叫了一聲:“喂,人都丟了,你還走得那麼快?等等啦,等等……”
引得路人奇怪地看著他,他才不管呢,一邊大聲喊叫,一邊朝她跑了起來。她終於回過頭來,讓萬波平大驚失色,竟然,她,她是賈靜怡。
她怎麼在這條路上?這到底是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