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十八章(2 / 2)

萬波平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可是他再怎麼努力去凝視,去觀察,去分辨,他仍然隻能看到一個輪廓已成人形的肉團。頭部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球狀體,根本就看不出五官來。軀幹一樣隻是一根比手指還小的肉團,各個器官估計都還來不及長出來。四肢伸直,一點也不像萬波平曾從書上看到蜷曲著身子的嬰兒胎圖。可能恰是藥物使他成了這個形狀,才能把它給分娩出來吧。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那藥估計就是類似於化學裏講的催化劑,把嬰兒胚胎給迅速催熟了。像果實一樣,熟了,就必然要脫落而離開母體。

好殘忍啊,想到這裏,萬波平心裏隱隱作痛。當然,更令他心痛不已是,那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啊,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個基因傳承者!竟然,竟然就這樣被藥物給毀了,就這樣給扼殺在生命的搖籃裏了!他都來不及長全身體,更不消說看一眼這個美麗光明的世界。

隨著血塊在變黑變暗,那團透著血絲的透明肉體,也越發暗了下來,氣色漸漸失去了生氣,並漸漸地有反應,變僵……在萬波平的眼裏,也變得越來越模糊,亦如他的靈魂。

萬波平感覺到自己的胸口非常的堵,堵得他呼吸不暢,堵得他頭暈眼花,堵得他身心麻木。好像自己,也隨著那團肉體的生氣一起消失了一般。

醫生再一次用手肘推了推萬波平,拉開口罩一角,說道:“先生,可以了吧?看完了沒?不要再看了!”

萬波平像堆朽木一樣,完全失去了知覺,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醫生把萬波平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她不等萬波平反應過來,就轉頭對賈靜怡說道:“我們要為你做一個清宮手術,幫你清洗子宮和下體。”賈靜怡一言不發,默默地點了點頭。

護士從萬波平手中奪過被角,把它蓋在賈靜怡身體上。被奪了被單的萬波平,這時才發現,身後早就已經站了兩個護士。其中一個護士對他禮貌地說道:“先生,請讓一讓。”說著,就移動腳步伸出雙手忙活起來。沒等萬波平完全反應過來,兩個護士已經用被單裹著賈靜怡,一人一頭,抱起賈靜怡就往推車上抬,醫生在一邊接應。

萬波平麻木地挪動著笨拙的雙腿,走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給推進來的推車的一頭,給它和醫生護士們讓開道來,傻傻地看著她們在那嫻熟地忙活著。

賈靜怡望了萬波平一眼,就被護士和醫生推著出了病房。萬波平目送她被推走,不知所措。他轉頭看了一眼黑紅一片,汙濁不堪的病床,頓時,一種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喉嚨。

一個激靈,他挪開了步子,追了出去。可是,他隻看到賈靜怡被推進手術室時推車的尾巴。他站在那過道裏,更加茫然失措,不知所往。

怔怔地站了一會兒,他又踱了踱步子,心裏七上八下地想了想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走回了病房。

回到病房,萬波平就開始發愁,這個床鋪怎麼辦?他想自己動手,可又不知道怎麼處理。但是,不處理又不行,這個樣子多麼惡心。再說,等下賈靜怡回來了怎麼睡呢。經過一番心理鬥爭,他決定動手。他想要把這床墊一並卷起來給扔出去,再向醫院索要新的就是。

萬波平彎下腰去,把本來放在枕頭靠床裏邊的背包給拿了出來,還有幾樣散放在那裏的紙巾之類的東西,都一一撿起,全部放到床頭櫃上。

在萬波平正要卷床墊的時候,鄰床的一個婦人開口了:“小夥子,叫護士來弄啊,你哪裏知道怎麼弄?”這個提醒很在理。何況,她是如此的熱心,完全不計較自己先前的抵觸提防她的態度。萬波平趕快放下床墊,鬆開手來,轉身去找護士。

恰好,在萬波平走到過道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護士,抱著一疊東西走了過來。萬波平就站到一旁,讓開道路。

護士很專業地卷起弄髒了床墊,再給安上了新的棕絲床墊,鋪上新的潔白床單,擺上一張同樣潔白的被子。抹了抹,遞給萬波平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眼神,就出去了。萬波平本來想猜猜剛才那護士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料,那個護士又轉回來了,衝他說道:“先生,請送一身幹淨的衣服去手術室,包括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