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 三山遺恨淚長流(1 / 3)

七月秋風乍起,按滿人的慣例,王公貴戚要去圍場秋狩庫存這一年是順治帝大喪,九歲小皇帝康熙正月初九才嗣位,由孝莊皇太後授意,任索尼、藥克薩克、遏必隆、鼇拜四人為輔政大臣。諸事紛亂,皇帝仍在京畿,各王公貴戚也都在京城守製。

金聖歎等到人因強加在頭上的“策應海盜,襲擊江南”的罪名及哭廟成了清初全國聞名的重大要案,由江南巡撫上奏摺奏報朝廷。奏摺到了四輔政大臣手裏,索尼、藥哈薩克、遏必隆、鼇拜都有感到驚駭。此時,滿人在南方各省立足未穩,最擔心的是南方朱明王朝遺民造成反鬧事,跟駐軍台灣的鄭成功相互策略應。江南一有奏報到京,刑部產即派員趕往江寧親審。加之朱國治又專為此事致函鼇拜,不久,刑部就有批文下:金聖歎等人哭廟“策應海盜,襲擊江南”,實屬叛逆,同案十七人立斬無赦;其子弟流放寧古塔。

批文到日,金聖歎已知赦無望,又聽說兒子阿蓮已流放寧古塔,真如萬箭穿插心。任維初將金雍執於縣衙的時候,金昌代表其侄和族人來江寧看望金聖歎。

族兄金昌到來,金聖歎的臉上並沒有悲戚之色,打拱見禮,談笑風生。

他說:“兄到來,使阿采心裏疑雲頓消,我被賊官所陷,已為欽犯,殺頭之後,指望祖祠不要將我排斥在外,冤魂野鬼,有所寄,願足矣。”言畢大笑。

金昌告訴他,金雍已被執縣衙,隻待大刑過後即放往寧古塔。

早聽說兒子要流放,他隻是苦笑,無奈地搖搖頭,仰脖喝了一盅酒。

金昌說:“來此之前,我曾去牢中看過他。小侄臉上並沒有戚容,隻是掛記著你。跟我說,父親大限,兒不能服孝才是一生中最感痛苦的事情。”

金聖歎笑說:“有什麼可令他痛苦的?為父連累了他,隻要他不埋怨就足矣。”

說起兒子曾幫助他完成唐人律詩評點,兒子的過人才智已為他作出很大的犧牲,他對金昌說,阿雍已是盡到了孝心。說到刊印《唐才子書》和《必讀才子書》,他對金昌感受激不盡。他說:“沒有仁兄幫助,阿采那些書是不可能有刊行於世的機會的。”

金昌說:‘這要感謝眾同學的幫忙,昌隻不過是鼓噪而已。若采,你一生著書甚至豐,凡涉乎者,實皆世人之所並未得見者也。“

“兄言過矣。“金聖歎訕訕地笑著,說:”采一生匆匆,所作實在是萬不及一。“

說罷長歎。

他口中又吟一首詩來。詩曰:

鼠肝蟲臂久蕭疏,隻惜胸中幾本書;

且喜唐詩略分解,莊騷馬杜意如何?

金昌聽得明白,族弟這一番苦衷,全是因為六才書。已批完和出書的隻有被子他譽作第五才子書的《水滸傳》和第六才子書的〈〈西廂記〉〉兩本。而莊子、離騷、和司馬遷的>還有杜甫的詩,尚在批點過程中,因哭廟案係獄而中止。即已判斬決,他死後,這項巨大的工作又將由誰來完成?

金昌為自己的族弟、摯友和知音感到十分痛惜。

探視時間已到,獄卒催出,金昌起身告辭,金聖歎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金昌問他:“身後還有什麼事情需要交待?隻管說出來,為兄當傾力相助。”

金聖歎說:“所托者隻有餘之沉吟樓詩稿和寄放在親友家中的才子書稿,書稿得傳於世我死無憾!”

金昌眼裏閃動著淚光,沉重地點點頭立即轉身離去,沒走幾步,腳下踉蹌,幾欲栽倒,他便扶著廊檻站一會兒,仰起頭長長地吐一口氣,突然猛一低頭,一聲沉重的嗚咽迸飛出來。

就在眾親友陸續來看過金聖歎以後,他才知道他寫出的信都被任維初扣押,並沒有傳到親友處,心裏很氣憤。想不到這個狗官,以莫須有的罪名把他陷害,殺頭、籍家還不算,還要繼續在他的親友間尋找目標,繼續株連陷害。他想,即然狗官在他死前還不放過他,他何不在死前捉弄他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