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

淒慘的童年

在丹麥富恩島上歐登塞城中,一個家境貧寒的鞋匠和一位比自己大14歲的洗衣婦結了婚。當時他身無分文,連一塊床板都購置不起。恰巧有個富人在辦完喪事後,扔掉了一個放棺材的木架子。於是,他把它撿回來,權作新婚的“臥塌”。

1805年4月2日,漢斯·克裏斯蒂安·安徒生誕生了,他躺在這個“臥塌”上日夜啼哭,像是對自己誕生的環境鳴不平。

安徒生家境貧寒。祖父是個農民,僅有的一點家產也被一場大火化為灰燼,祖父因此進了瘋人院,祖母也在瘋人院當了幫工,時常去做飯。父母迫於生計而整日忙碌,拋下他無人照管。他跑到外麵玩耍,但那些富人家的孩子一見他就拳打腳踢,譏笑謾罵,說他“生得醜”,“穿得破”,“是下賤人的崽子”。父親看到後,十分難過。為了撫慰兒子,他有時不得不丟下手中的活,親自陪安徒生遊玩。他們來到歐登塞河畔觀賞那如畫的美景。這時父親給他講起了《一千零一夜》中那些動人的故事。故事中那動人的情節和眼前歐登塞河的美麗景色交織在一起,啟發了他的想像力,陶冶了他那幼小的心靈。

父親的閑暇時間很少,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他玩,所以便製做了一些木偶玩具。從此,安徒生就和木偶結下了不解之緣。他異想天開成立了一個傀儡戲班。他用破布片縫了一些花花綠綠的衣服,把一個個木偶裝扮成英俊的王子、美麗的公主、駭人的巫師、有錢的紳士……他又請父親當這個戲班的“顧問”,自己任“編劇”和“導演”,演出各式各樣的劇目。

安徒生的祖母非常喜歡他,常常忍饑挨餓用乞討來的錢給他買糖果、玩具。她每次來時都盡量把自己裝扮得體麵一些,免得孫子看出她是在討飯而難過。但安徒生知道了真情,每當他從老祖母手中接過那些禮物時,心中都十分痛楚。但為了慰藉祖母,他故意裝作非常高興的樣子。祖母每次走時,他都依依不舍地送她很遠很遠。

一次,安徒生送祖母回家,回來時,在歐登塞河邊看見母親在冰冷的河水裏洗衣服。她頭發散亂,麵容憔悴,凍得渾身發抖,隻見她打開隨身攜帶的酒瓶,呷了一口,暖暖身子,隨後又掙紮著洗下去。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她幾乎一頭栽倒在河裏。安徒生急忙跑上前扶住母親。母子倆抱頭痛哭。生活是多麼艱難啊!過了一會,母親平靜下來,給兒子拭去眼淚,拉著他一起跪在河邊虔誠地祈禱,幻想上帝能賜福給他們。

當時,世界戰爭已經打響,拿破侖和英國正在大肆火並。丹麥投靠法國,也卷入戰爭。國家財源耗盡,人民啼饑號寒。父親的鞋匠生意也做不成了。靠母親洗衣服養活不了一家人。父親走投無路,隻好到拿破侖的軍隊去當雇傭兵。這個窮鞋匠當時還幻想入伍後能時來運轉,撈個一官半職,以徹底改變家庭的困境。可是事與願違,父親在軍隊中出生入死地幹了兩年,不僅沒當上什麼軍官,倒染了一身重病。1815年,拿破侖一敗塗地,戰火平息,父親總算活著回了家。但他已是麵黃肌瘦,病入膏肓了。母親不惜一切代價,到處求神問卜,希望能得到什麼靈丹妙藥,以使父親的病體轉危為安。結果家中債台高築,而父親卻於1816年4月死去了。

父親去逝後,母子倆生活愈加艱難。母親隻好把安徒生送到一家裁縫作坊去做工。在那裏,他受盡奚落,最後一氣之下跑回了家。

母親迫於生計,不得不改嫁給一個窮苦的手藝人,但他不喜歡安徒生,平時少言寡語,這使安徒生倍感無聊和寂寞。隻有那些忠實的夥伴——木偶才給他一點點慰藉。他編了一出又一出傀儡戲。其中有個悲劇是他的得意之作。劇中的男主角阿波爾和女主角艾麗薇拉彼此相愛,可是厄運將他們活活拆散,這對戀人終於毀滅了。

為了編更好的傀儡戲,安徒生學習文化的要求更加強烈,於是在他再三的央求下,母親帶他來到一所教會學校申請入學。校長見安徒生相貌平平,骨瘦如柴,衣衫破舊,十分寒酸。於是,他皺起眉頭,表示不能接收。但由於母親苦苦哀求,他總算發了善心,答應讓安徒生留下來。可是這所學校根本不教文化課,整日翻來覆去地向學生傳經授道。加之學校裏上至校長、下至同學,都歧視和嘲弄他,一氣之下,安徒生離開了學校。

夢想的破滅

按照基督教的規定,滿14歲的孩子要受“堅信禮”加深對宗教的信仰,同時標誌著孩子長大成人了,不依附父母生活,自己出去闖世界。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改變安徒生命運的事。

哥本哈根有一夥演員來到歐登塞作巡回演出。有一位在劇團幫忙的熟人,常把安徒生帶到後台去看戲,這使安徒生大開眼界。這比他的傀儡戲可優美、生動得多。他一邊看戲,一麵模仿演員們的表演,背誦他們的台詞,簡直入了迷。同時他也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作個演員。

一次,劇團正好缺幾個群眾演員,人們就臨時把他拉來充數,讓他扮演一個馬車夫。安徒生既高興又緊張,排練起來極其賣力。演員們都還未到,他早已化好妝在等候了。有個演員見他如此積極,便開玩笑地說這麼勤奮的小夥子應該去哥本哈根進皇家劇院。不料這句玩笑話使安徒生動了心。對,要想成為著名的演員,必須進第一流的劇團。於是他又下了第二個決心:到哥本哈根去進皇家劇院。

安徒生雖然下決心去哥本哈根,但他在那裏舉目無親,這使他發起愁來。不過,他很快就想出了好主意。他知道本地有位名叫伊凡爾生的紳士與皇家劇院有些來往,何不請他推薦一下呢?於是便鼓起勇氣前去拜訪。

伊凡爾生一見這位不速之客,十分詫異,待他弄明白安徒生的來意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心想,這個又窮又醜的孩子,實在太荒唐了。不過,為了顯示自己,他還是寫了一封引薦信,讓安徒生去找全國著名的女舞蹈家沙爾夫人。

安徒生拿著信,如同得到了無價之寶,心想這回當演員可是萬無一失了。他試探著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母親,並拿出伊凡爾生先生的引薦信給她看,這使她大吃一驚,原來兒子早已做好了準備。她反複勸說兒子丟掉這個荒唐的想法。但兒子說有了伊凡爾生的引薦信,他就會成為沙爾夫人的學生,一切都會有保障。最後,母親答應求簽問卜,根據占卜的結果再作最後決定。

這一天,母子倆找到一位算命女人。算命女人察言觀色,滿臉堆笑地說,她從來沒有算過這麼好的卦。安徒生如能去,必將大吉大利,飛黃騰達,一步登天,老年榮歸故裏,全歐登塞的居民都要懸燈結彩,上街恭迎。母親聽罷,轉憂為喜,立即決定放兒子走。安徒生高興得手舞足蹈,並和母親商定了啟程的日子。

為了節省路費,母親想方設法聯係了一輛免費搭乘的郵遞馬車。同行的還有一位家住哥本哈根的夫人,名叫赫曼生。1819年9月5日,安徒生帶了30銀毫子,提著一卷破行李(內有他心愛的木偶)上路了。祖母和母親都哭著來送行。她們千叮嚀萬囑咐,在車夫一再催促下,安徒生吻別了祖母和母親,含淚上車。看著遠去的馬車,祖母和母親擦去淚水,共同祝願孩子一路順風,萬事如意。

安徒生帶著他的演員夢來到了繁華的大都市哥本哈根。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在貧民區裏找到了一家小客店,放下行李後,就立即按照伊凡爾生所寫的地址去拜訪沙爾夫人。但是,他一連數日也未能找到。原來伊凡爾生根本就不認識沙爾夫人。他寫的地址也是假的。但安徒生並未氣餒,後來靠客店老板娘的指點,總算摸到了沙爾夫人家的門。進去之後,女仆見他衣衫襤褸,以為他來求乞。安徒生一再說明來意,並交上了那封引薦信,女仆才帶他去見了沙爾夫人。夫人打開信看了半天,又把安徒生打量了一陣,似乎猜到了幾分真情。安徒生為了證明自己有演戲的天才,不由分說就要在夫人麵前把在歐登塞模仿來的戲表演一番。不料夫人卻說了一番歡迎他今後經常來玩的空話。安徒生明白這是被婉言拒絕了。看來,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但是,要當演員的強烈願望並未就此罷休。他找到皇家劇院的經理霍爾斯坦先生的家,一頭就闖了進去。霍爾斯坦也以為他是個乞丐,正要給他點什麼,一看這個窮孩子像是有事的樣子,便叫他坐下來。安徒生說出了自己夢寐以求的願望,希望經理能予以幫助。經理說他太瘦不適合演戲,安徒生主動建議:給他一個月100塊錢的薪水,他會胖起來。不料這話卻使經理惱怒起來。他覺得這個窮孩子簡直是個白癡,要麼就是有意拿他開心,當即下了逐客令。安徒生又苦苦哀求經理送他進舞蹈學校去,並表示到那裏一定刻苦練功,將來做一個名演員,但經理根本不加理睬。他隻好又沮喪地離開了。

他回到了客店,帶來的30個銀毫子轉眼花得精光。老板娘見他已經囊空如洗,就把他趕了出去。眼看天色漸晚,腹內肌腸轆轆,他一籌莫展。忽然,他想起同車前來哥本哈根的赫曼生夫人,臨別時曾留給他地址,表示有困難時可以去找她。安徒生絕處逢生,前去投奔。赫曼生夫人見他到來,熱情地留他吃了飯,知道他的遭遇後,便耐心地勸告安徒生趕快丟掉當演員的幻想,明天就返回歐登塞去,路費由她負擔。但安徒生因怕遭到家鄉人的恥笑而不願回去。於是夫人又建議他在哥本哈根學門手藝。這回安徒生同意了。他想先找個棲身之處,以後再設法去當演員。幾天後,靠著赫曼生夫人的幫助,他來到一個木匠作坊裏當上了學徒。

從做工的第一天起,他就成了眾人的笑料。特別是老板娘,每次一見到安徒生就放肆地捧腹大笑,沒完沒了地譏笑他又瘦又醜、又野又笨,不僅不能當演員,怕是連木匠學徒也當不好。安徒生實在不能忍受這種淩辱,工作沒有多久,就氣惱地離開了作坊。

他流落街頭,茫然不知所措。他想起不久前曾在報紙上看到意大利歌唱家西博尼教授在哥本哈根演出和開辦歌唱學校的消息。他想,不妨去找他,也許能得到幫助。於是,他又不顧一切地闖進了西博尼教授的家。

這一天,教授家裏高朋滿座、名流如雲。在座的有著名作曲家惠斯,丹麥民族歌劇的創始人貝格生和其他一些有聲望的音樂家。豐盛的酒宴過後,客廳裏歡聲笑語,琴聲悠揚。西博尼教授正在高談闊論,向大家介紹意大利音樂的輝煌成就。這時,女管家進來通報,說前廳有人求見。教授忙問是哪位貴賓。女管家說是一個從歐登塞來的窮孩子,已在前廳等了半日,接著她又把這個窮孩子來哥本哈根奮鬥的經過敘說了一遍。這是她剛剛從安徒生的自我介紹中得知的。貴賓們聽後都很好奇,一致同意見見這位不速之客。

安徒生被帶進客廳。麵對這麼多的著名音樂家,一時竟噤若寒蟬。不過他很快就看出,人們對他非常和善。西博尼教授笑容可掬地稱他為“同行”,一再鼓勵他鎮靜下來給大家唱個歌。安徒生鼓起勇氣,唱起了歌劇《鄉村之戀》中的一個詠歎調,由西博尼教授給他作鋼琴伴奏。他雖然沒有受過聲樂基本訓練,但嗓音還是不錯的。唱著唱著,他聯想起自己的痛苦生涯,感情愈加充沛。唱到最後他十分激動,禁不住熱淚盈眶。在座的音樂家們都深受感動。大家看得出,這孩子對音樂還很無知,但素質很好,特別可貴的是他對藝術懷著深厚的感情。貝格生預言這孩子將來大有作為。惠斯先生尤其感慨萬分,因為他從前也是個窮孩子,獨自來到哥本哈根,苦鬥多年後才成名的,所以,建議西博尼收下安徒生。西博尼點頭同意。這突如其來的成功,使這位“熱愛纓斯”的窮孩子一陣暈眩,幾乎跌倒,加上饑餓、緊張、激動,簡直快要虛脫了。西博尼立即吩咐款待他的新學生。惠斯乘大家高興,提議眾人慷慨解囊,籌集安徒生的生活費用。大家一下子就湊了70塊錢,夠安徒生用半年的了。從此,安徒生就進了西博尼的歌唱學校,他的生活和學習總算有了著落。

在歌唱學校裏,安徒生刻苦鑽研,進步很快。他躊躇滿誌,以為這回當演員的願望就要實現了。但命運似乎專門和他作對。這年冬季他一直病魔纏身,長期劇烈的咳嗽嚴重地損害了他的聲帶。第二年春天,西博尼教授明確告訴他,他學聲樂已毫無希望。安徒生強忍著巨大的悲痛,走出了歌唱學校。

雖然,他學聲樂毫無希望,但是,他為藝術獻身的決心並未動搖。他決定去找新近認識的詩人古爾登堡,請他把自己介紹到舞蹈學校去。古爾登堡拿出了一套幹淨衣服叫他換上,然後寫了封引薦信,讓他去找芭蕾舞學校的負責人達朗。達朗也被安徒生的苦鬥精神所感動,於是把他留下來,讓他學一些簡單的舞蹈動作。1821年4月,沙爾夫人主演了芭蕾舞劇《亞美達》。安徒生在劇中扮演了一個侏儒,這不過是跑跑龍套的角色,但他卻非常高興,因為他畢竟同沙爾夫人同台演出了。但是好景不長,當教師再教他一些較難的動作時,他的手腳就再也不聽使喚了。不久,達朗又明確告訴他,學舞蹈也毫無前途。安徒生又一次強忍著巨大的悲痛,離開了舞蹈學校。

挫折沒有使安徒生灰心。他又去找古爾登堡教授幫忙。好心的教授又把他介紹給一位老演員,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安徒生又一次失敗了。這使他懂得,他要當演員的理想是不可能實現了。不過,4年來的艱苦奮鬥,使他積累了豐富的生活經驗。通過博覽群書,他又愛上了寫作。童年時他就善於編傀儡戲,現在何不把自己對人生的體驗寫成劇本呢?那不是同樣可以為藝術作貢獻嗎?當然,在創作道路上也會遇到艱難險阻,但隻要能以莎士比亞、歌德、席勒等偉大作家為榜樣,百折不回,總有一天會攀上文學的高峰。於是他滿懷信心地拿起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