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從張三彪那得到了一個“呸”字,底下就是對我們無窮無盡的酷刑,李二苟看得簌簌發抖。無盡的疼痛讓我隻聽到纏著繃帶的石井充滿報複快感的獰笑,別的感覺漸漸麻木了,連時間到底過去多少也不知道了。
直到一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裏,讓我再次清醒過來,那是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張三彪微弱的歌聲: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全國武裝的弟兄們!
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張三彪漸漸昏迷,聲音低了下去,我抬起頭來,聽到連長將歌詞接了下去:
前麵有東北的義勇軍,
後麵有全國的老百姓,
咱們軍民團結勇敢前進,
我忍住散架一般疼痛的身體,跟著連長繼續唱:
看準那敵人,
把他消滅,把他消滅!
衝啊!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殺!
還有劉曉剛、李存壯的聲音,我們一遍一地的重複著歌詞: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全國武裝的弟兄們!
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前麵有東北的義勇軍,
後麵有全國的老百姓,
咱們軍民團結勇敢前進,
看準那敵人,
把他消滅,把他消滅!
我們的喉嚨沙啞,我們的身體劇痛,但我們的歌聲永遠不會失去力量。我們就這樣一遍一遍地唱著,驚動了營外的鬼子紛紛探頭探腦地往營裏張望,議論紛紛。已經昏迷過去的張三彪漸漸又醒了過來,看著石井哈哈大笑起來。
石井陰沉著臉看了我們一眼,掉頭對李二苟吩咐幾句,轉頭走出了營房,我看到營房外的天已經黑了,原來我們已經被拷問了一個下午,難怪身上這麼疼痛,手被銬在刑具上都沒有感覺了。
然後我就暈了過去,直到有人低聲把我喚醒……
(五)
李二苟在我耳邊輕聲喊著:“陳長官,陳長官。”我努力抬起高高腫著的眼睛,李二苟後退了一步:“陳長官,石井說了,明天淩晨,你們就要被打開手銬拉出去集體槍決。”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問:“王強怎麼沒殺你?”李二苟反問:“那位強爺和剛爺呢?”我搖搖頭:“死了。”李二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又問:“陳長官,你們怎麼都這麼不怕死。命還是自己的好啊。”我搖搖頭:“你錯了,是人命總比狗命好。但如果要我們當狗,這條命也沒什麼意思了。你如果明白了,就不會回來再給日本人當狗了。”
李二苟沒說話,出了營房。過了一會兒我看到李二苟又進來了,他盯著我們看了半天,又跑了出去。
劉曉剛喊著昏迷的張三彪:“哥,哥。”但張三彪沒有醒來。門又開了,李二苟又進來了,劉曉剛立刻又不說話了。李二苟看看我們,在營房裏來回打轉,還是不說話。
我已經懶得罵他了,也不說話,營房裏除了李二苟的腳步聲,就是死一般的寂靜。又過了一會兒,李二苟找凳子坐了下來,忽然問我:“陳長官,其實死也沒什麼可怕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