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元豐間,彧先公為右史,神考遣使治楚州新河,麵戒之曰:「東南不慣興大役,卿且為朕愛惜兵民。」大哉王言,簡而有體。

元豐六年冬祀,先公導駕,既進輦,輦中忘設衾褥,遽取未至。上覺之,乃指顧問他事。少選褥至,遂升輦。以故官吏無罪,聖度如此。

舅氏胡宗堯,嘉佑初引見改官,舉將十七員,仁宗問其家世,或奏樞密使胡宿之子,即有旨「更候一任回改官」。時又有因失人死罪連坐,於條合展舉將員改次第等官,上宣諭未令改官,凡三引見,幾十餘年。大臣或以為言,上曰:「此人曾殺朕百姓,不可改官。」

三省俱在禁中,元豐間移尚書省於大內西,切近西角樓,人呼為「新省」。崇寧間,又移於大內西南,其地遂號「舊省」,以建左右班直。或雲,舊省不利宰相,自創省至廢,蔡確、王珪、呂公著、司馬光、呂大防、劉摯、蘇頌、章惇、曾布更九相,唯子容居位日淺,亦謫罷,餘不以存沒,或貶廣南,或貶散官。

祖宗故事:宰相呼相公;節度使帶開府儀同三司,元豐官製前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亦呼相公,謂之使相;三公正真相之任,呼公相,尚書改令廳為公相廳。蔡京首以太師為公相,其子攸自淮康軍節度使除開府儀同三司,遂父呼公相,子呼相公。時傳京父子入侍曲宴,上雲:「相公公相子。」京對雲:「人主主人翁。」際遇之盛如此。

宰相禮絕庶官,都堂自京官以上則坐,選人立白事;見於私第,雖選人亦坐,蓋客禮也。唯兩製以上點茶湯,入腳床子,寒月有火壚,暑月有扇,謂之「事事有」,庶官隻點茶,謂之「事事無」。

茶見於唐時,味苦而轉甘,晚采者為茗。今世俗客至則啜茶,去則啜湯。湯取藥材甘香者屑之,或溫或涼,未有不用甘草者,此俗遍天下。先公使遼,遼人相見,其俗先點湯,後點茶。至飲會亦先水飲,然後品味以進。但欲與中國相反,本無義理。

朝,辨色始入,前此集禁門外。宰執以下,皆用白紙糊燭燈一枚,長柄揭之馬前,書官位於其上,欲識馬所在也。朝時自四鼓,舊城諸門啟關放入,都下人謂「四更時,朝馬動,朝士至」者,以燭籠相圍繞聚首,謂之「火城」。宰執最後至,至則「火城」滅燭。大臣自從官及親王駙馬,皆有位次,在皇城外仗舍,謂之待漏院,不與庶官同處。「火城」每位有翰林司官給酒果,以供朝臣,酒絕佳,果實皆不可咀嚼,欲其久存。先公與蔡元度嚐以寒月至待漏院,卒前白有羊肉酒,探腰間布囊,取一紙角,視之,也。問其故,雲「恐寒凍難解,故懷之」。自是止令供清酒。

本朝置大宗正寺治宗室,濮邸最親,嗣王最貴,於屬籍最尊,世世知大宗正事。自宗晟迄宗漢,皆安懿王子,兄弟相繼,宗字行盡死,諸孫仲字行複嗣爵判宗正寺,人人謹厚練敏,宗子率從其教誨。崇寧初,分置敦宗院於三京,以居踈冗,選宗子之賢者蒞治。院中或有尊行,治之者頗以為難。令郯初除南京敦宗院,入對,上問所以治宗子之略,對曰:「長於臣者以國法治之,幼於臣者以家法治之。」上稱善,進職而遣之。令郯既至,宗子率教,未嚐擾人,京邑甚有賴焉。

嗣濮王宗晟,伯仲第十二,英廟親兄也。元豐間,神考將詣睦親宅澆奠近親,嗣王欲邀車駕幸舊邸,會日逼不及造朝。故事:戚裏近屬,許獻時新,即於東華門投進。時邸中無新果,求得丁香荔枝數百枚函之,附短奏雲:「來日乞詣安懿王影堂燒香。」進入,上果喜曰:「十二自來曉事。」即降處分,暨至濮邸,望見祠貌,下輦去傘,灑淚而入。既已,延見近族,慰勞諸父,加恩各遷使相郡王。

嘉王顥,裕陵親弟也,好讀書。元豐間,數上疏論政事,記室或諫之曰:「大王為天子弟,無狗馬聲色之好,遊心方冊,固是盛德,而數幹廷議,非所以安太後也。」王矍然亦悟。爾後惟求醫書,與其僚講湯液方論而已。朝廷果賢其好古,降詔襃諭。至今醫家有《嘉王集方》。

熙寧間,始命宗室應科舉;大觀間,內臣有赴殿試者;政和八年,帝子亦赴殿試。宗子及第,始於令鑠;內臣及第,始於梁師成;親王及第,始於嘉王楷。故事:有官人應舉謂之鎖廳,例不作廷魁。戊戌榜,嘉王第一人,登仕郎王昴第二人,顏天選第三人,上宣諭:「嘉王楷有司考在第一,不欲以魁天下,以第二人為牓首。」鎖廳人作廷魁,自王昴始。

帝女號公主,壻為駙馬都尉,近親號郡主、縣主,而壻俗呼郡馬、縣馬,甚無義理。近世宗女既多,宗正立官媒數十人掌議婚,初不限閥閱。富家多賂宗室求婚,苟求一官,以庇門戶,後相引為親。京師富人如大桶張家,至有三十餘縣主。

宣和殿,燕殿也,中貴人官高者皆直宣和殿。始置學士命蔡攸,置直學士命蔡翛、蔡鯈,置待製命蔡絛,後又置大學士命蔡攸,自盛章、王革、高佑皆相繼為學士,班秩比延康殿學士為加優。凡外除則換延康,蓋宣和職親地近,非他比。己亥歲改保和殿。

本朝五等之爵,自公、侯、伯、子、男,皆帶本郡縣開國,至封國公者則稱某國公。初封小國,次移大國,以為恩數。亦有久不徙封者。文彥博初封潞國公,三十年不徙封。王安石初封舒國公,後徙荊國,既死,追封舒王,凡二國。蔡京初封嘉國,徙衛國、楚國、魯國,凡四國,複加陳、魯二國,公辭不拜。何執中初封榮國公,五年不徙封,薨於位,追封清源郡王,此僅事也。元佑初,司馬光封溫國公,議者以其剛厲,宜濟之以溫,東坡行麻詞,亦雲「封國於溫,用旌直德」。崇寧初,曾布自相府以賄貶授廉州司戶參軍,議者以其貪墨,故箴之以廉,執筆者果有意乎?

自元符、紹聖以前,大臣罕有除在京宮觀者。兩府召還為宮使侍讀,甚稀闊。從官左遷,重者外移,輕者易職事。時有八座改樞密承旨、獨座改工部侍郎,皆不美也。王震自吏部尚書移知開封府,又除樞密都承旨,王嚐語先公曰:「震所謂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複至於齊者也。」政和間,近臣罷執政官,即授提舉在京宮觀,既體貌之,而名實相副。以罪去者,固自有法。

典製:寄祿官三品紫衣金魚,五品緋衣銀魚;職事官雖高,非特賜不得預,雖特賜而寄祿未至本品,則帶賜魚在銜內,寄祿官已至本品則不入銜;外任官或借衣色者不佩魚,銜內稱借色,有賜色者仍稱賜色,轉運使副、提點刑獄、知州軍並借紫,本衣綠者止借緋,轉運判官、通判州軍並借緋。自崇寧初增置提舉官不一,惟學事與常平借緋,餘衣本色。其合借衣色者,勅上雲「候回日依舊服色」,自朝辭出國門,則衣借色,回入國門,則衣本色。近製借色仍佩魚。江公著曾任知州,借紫,後除轉運判官,勅上不帶借紫,公著仍衣紫。馬餘慶知彭州,借紫,替回赴部,方理通判資序,懼失借色,不肯受本等官,請宮祠歸,仍衣紫。凡勅上不帶借衣者,自不合著。

典製:左降官不追勳賜,雖貶竄,遇恩複官,即依舊勳賜。政和間,方省勳,舒亶在元豐時被擢用,由台州臨海縣尉改官,驟遷兩製,賜金紫,未經郊禮,不得勳。後坐事除名,更沛敘初授官,仍複前台州臨海縣尉,賜紫金魚袋。鄒浩建中靖國中除通直郎、中書舍人,賜金紫,未經郊禮,不得勳。後貶新州,丙戌赦除黨籍,以得罪輕重敘官,或得郡宮祠,或未有差遣,鄒降三官敘,乃複承奉郎,賜紫金魚袋,無差。凡降官與職,並稱降授,責散官並稱責授,散官如節度副使、團練副使,雖號武官,皆依舊物。頃見元佑臣僚責授副使者,兩製已上仍衣紫,從官以下元衣綠者仍衣綠,唯責授長史、別駕已下者,不以舊官高卑並衣綠。故宰相貶嶺南司戶參軍,衣綠。東坡初責惠州團練副使,再貶儋耳,授瓊州別駕。元符末首複朝奉郎、提舉玉局觀。得報便北歸,至廣州猶未受告,會先公至,東坡先折簡與公曰:「頭間生瘍妨巾裹,欲著帽相見。」蓋不欲青衣耳。坡於外物宜不能動,惜其猶以此介胸中。

故事:節度使初除小鎮,次中鎮,後大鎮。紹聖間,見呂吉甫建節,初除保寧軍婺州,移武昌軍鄂州,移鎮南軍洪州,其序如此。崇寧間,蔡元長自司空左揆建節,初除安遠軍節度使安州,亦小鎮。政和以來,帝子繁衍,宗室、近戚、大臣、中貴、邊將加恩者眾,諸路節鎮除祖宗潛藩外,止六十餘處,幾無虛位。薛昂罷執政,初除彰信軍節度使相州,中鎮也。蔡攸自宣和殿大學士初除淮康軍節度使蔡州,大鎮也。豈是時小鎮適無闕員乎?刺史、防禦、團練使正任則本州島係銜,與知州敘官,每州止一員,不除則闕。任他官兼領防禦、刺史者謂之遙郡,本州島不係銜,往往取美名,如康、榮、雄、吉諸州,一州或有數員,大率邊將多帶雄州,戚裏多帶榮州,醫官多帶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