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西,陸氏藥廬。
粗鄙的茅草屋下,一個二十多歲的白衣青年男子正在岩石上碾藥,草廬西側有潺潺清水由高山上引流而下,濺起點點水花,聲音悅耳動聽,仿佛天籟一般。
“陸大夫。”李詩曼輕輕喊了一聲,那人抬頭望了她一眼,複又低下頭去淡淡道:“李姑娘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李詩曼不料他如此冰冷,隻得勉強笑道:“半月前我上山打獵不慎摔傷腳踝,多謝陸大夫相助。”
陸大夫手上動作不停,仍是淡淡道:“姑娘言重了,治病救人原本就是大夫分內之事,姑娘不必特意道謝。”頓了頓,複又加上一句,“若是李姑娘沒有其他事就請回吧。”
“你——?”詩雅氣憤地上前一步,“你怎麼能如此傲慢無禮,我姐姐到你這藥廬這麼多次,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不請她進去喝杯茶也就罷了,怎麼能如此對他?”
“詩雅。”李詩曼喊了她一聲,望了一眼藥廬下的那個白衣身影,“不得無禮。”詩雅閉了嘴,仍舊憤憤不平。李詩曼走到陸大夫身邊,望著他碾藥的動作,一下一下,仿佛細針一下一下刺到她心裏,蝕骨的疼痛蔓延開來,麵上卻仍是笑道,“陸大夫,你可是討厭我?”
手上動作一停,陸承軒抬頭望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與姑娘不過一麵之緣,相交甚淺,何來討厭一說?隻不過藥廬一向隻收治病人,陸某不習慣與人來往,還望姑娘見諒。”
李詩曼沉思片刻,問道:“陸大夫此話當真?”
陸承軒微微一笑:“確實如此,陸某還有許多病人需要上門診治,實在沒有閑暇接待閑雜人等,還請李姑娘見諒。”
“閑雜人等?”詩雅又忍不住開口,“你說誰是閑雜人等?”
李詩曼揮手製止她的話,麵上微微一笑:“若是如此……”話音一落,她伸手取下頭上一隻發簪,毫不留情的往手上劃了一道鮮紅的血痕,血珠一顆一顆滲出,她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臉上卻仍是帶著笑容,烏黑如瀑布的秀發驀然散開,在微風的吹拂下竟是說不出的動人。
“姐姐?”詩雅驀地抓住她的手大喊一聲,卻聽到李詩曼聲音從容不迫:“如此,陸先生是否可以為我診治一番?”
陸承軒抬起頭,有一刹那的失神,隨即淡淡道:“姑娘請進。”
白紗布一圈一圈圍住李詩曼的傷口,陸承軒的藥塗在傷口處冰冰涼涼,十分舒服。李詩曼抬起頭,眨眼望著眼前的白衣男子,目不轉睛。陸承軒低頭替她包紮好傷口,緩緩道:“姑娘這是何苦?”
李詩曼抬頭一笑,眼睛燦若明珠:“若是陸大夫仍要堅持,以後我每次來見陸大夫的時候都必然如此。”
陸承軒深深望了她一眼,似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又緩緩開口道:“公主何必如此,你我身份雲泥之差,陸某不敢高攀。”
詩雅張大了嘴驚呼出聲:“你怎麼知道我姐姐是公主?”
陸承軒望著李詩曼訝異的表情,緩緩道:“公主腰間的玉佩刻有龍鳳圖案,天下間隻有皇親國戚才能使用,而昭曼公主深受當今聖上寵愛,可以隨意出入宮廷,如此一來,那****上山遇到的人非昭曼公主莫屬。”
李詩曼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沒錯,我的確是昭曼公主。”
陸承軒拱手道:“草民參見公主。”
“陸大夫……”李詩曼一愣,心裏仿佛有什麼被刺痛,“你定要如此麼?”
陸承軒望了她一眼,目光深沉,仿佛下定了決心,緩緩道:“陸某不過是一介平民,隻想懸壺濟世,不想與帝都中的權貴打交道,公主千金之軀,草民不敢高攀,還望公主恕罪。”
李詩曼有一瞬間的怔忪——不想與權貴之人打交道麼?她又何嚐想處於這樣的深宮之中?三歲那一年她親眼看著母後含冤而死,向來疼愛母後的蘭陵王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無論旁人如何請求都絲毫不管用,硬是將母後逼上黃泉。
窗外一片翠綠的竹林幽碧,襯得此處仿佛仙境一般,李詩曼下意識地伸手撫摸左手上的紗布,那裏的疼痛一分一分加深,遠處的竹林仿佛起了霧氣,嫋嫋白白一片,她仿佛是沉默了一瞬,才淡淡道:“陸大夫,既見君子,不我遐棄。”
陸承軒驟然間抬起頭望著她,她頭發四散開來,發絲在風中舞動,一身白衣勝雪,纖纖細腰不盈一握,翩若驚鴻——難怪會被譽為南昭國第一美女。然而,他不敢再看,隻是緩緩低下頭去:“公主好意,草民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奈何草民身份卑微,不敢高攀。”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姐姐她可是當朝公主,她這樣屈尊……”詩雅忍不住上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