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從軍行(1 / 2)

極速的走出院子,跨過門檻,低眼看了下自己的腳,從這一步開始,我又將成為一個士兵,列兵。恍惚間腦海裏又閃過前世當兵前的一刻,姐姐也是這樣幫我整理好行裝,送到門口,一輛輛軍綠色的大解放,然後是一列列的綠皮火車,站台上到處都是揮舞著的手臂,隔著玻璃窗,一個個稚嫩的臉龐,玻璃窗一會就被口中的熱氣哈成了一朵朵濃霧,遮住了家,遮住了親人。此時我也停了下來,回頭朝姐姐看了一眼,凝重的說:“姐姐,在延安等我!”

姐姐頷首笑了下,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朝我揮了下,“快去吧,姐姐等你們回來”

等我徹底了繞過院子,背影消失在姐姐的眼眶裏,走出了過道兒,竟然起風了,耳邊風不有力的吹著,也卷起地上的塵土,在街麵上打起一個個旋來,南邊那團濃黑的雲竟也動了起來,不一會,頭上的天競分成了兩色,一半濃黑,一半淺灰。我快步朝著我早起熟悉的麥場走去,哪裏今天將會有曆史的重現,很多人的命運會從這裏開啟一段新篇章,我也會從這開始我後麵的故事。

麥場上密密麻麻站滿了,我走近過來,悄悄地站在最後麵,身旁的老兵迷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看著我的漿洗過,但仍舊破舊的軍裝,眼神凜冽,麵容清瘦,顴骨凸出。身上也和我一樣,隻是頭上那頂帽子讓我眼動,那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帽子,帽子正中央被擦洗的有些露白的紅星,格外的引人注目。我再往前麵看去,大多數人都還是穿著舊軍裝,也有三三兩兩的穿著讓村民們不解,要麼上衣是新的,要麼褲子是新,但所有人的鞋都是新的,隻有偶爾兩三個人全身都是嶄新的軍裝。此時我抽回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看著自己這身半新不舊,被姐姐縫縫補補大半天的軍裝。想必這是福生少爺穿過的吧。我這麼想著,風越來越急,卷起天空的雲,翻滾著,蹂躪著,怒吼著,張牙舞爪般的移動著,遠處的大樹野枝,高低雜亂的草叢,被風不停的梳理著。此時的隊伍的最前麵,站著幾個同樣清瘦,同樣有神,同樣莊重,同樣肅穆的,後來共和國的將帥們。

天空中傳來隆隆雷鳴,然後豆大的雨珠,從天空灑落,剛一接觸地麵,就像曇花一般曇花般的盛開,透明的花瓣炸開,轉瞬就又都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若幹粒細細的塵土,一時間,空氣中充滿了幹燥泥土的腥來。不到半袋煙的功夫,這種塵土的腥轉化為泥土的腥來,雜糅著不知名野花的清香,揉進了剛剛掛滿枝頭的莊稼的油香。又不到半袋煙的功夫就什麼都沒有,整個天空被雨刀撕裂,大地被萬千個雨滴擊中,不過再也揚不起塵土。雨水順著人們的帽沿流下,順著農家草房的茅草流下,彙集到腳下,彙集到路邊,渾濁的溪流沿著大地的低凹四處流動,不一會就爬滿了河道,夾雜了風吹落的樹葉,流下河道的下遊去了。

雨水繼續順著衣角帽沿流下,講台上元帥的講話每個字都像一個個鐵釘,死死的釘入人們的心中,然後猩紅的血液從心髒流遍全身,每個細胞都鼓鼓的,每根筋鬥飽飽的,就差頭發樹立起來了。每個人的眼裏都被點燃了,火一般的熾熱,似乎要把眼前的雨水全部烤幹,把眼前的雨幕全部蒸發掉一般。每個人的腦海裏都是仇恨,都是被蹂躪不堪的國土,民族。

在這個環境中,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感受到仇恨,對現在的未來,過去的過去,我都有過認識,中華大地上,每一寸土地,每一尺土地,每一片樹葉,每一個山頭都會在隆隆的炮火中死去而又重生。

“全體都有,換裝!”隨著一個比雷聲更震耳欲聾的聲音,所有的人都把原來的八角帽取下,換上了青天白日帽。從這一刻開始,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扛起了拯救民族的責任。

漸漸的雨下的小了些,前麵的人一個個散去,而我還站在這裏,腦海裏仍舊放電影一般,從北平,到青島,再到上海,南京,武漢;從黃河,到淮河,再到長江,贛江,珠江,每一條河流都被鮮血熱紅;從衡山,到泰山,再到天柱山,嵩山,巍峨的青鬆即便一次次被炮火摧殘,仍舊沒有停下頭顱。血雨腥風的八年,掙紮哀號的八年,淚水流幹的八年,中華民族苦難屈辱的八年。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會走過這個八年,但我在這樣一個穿越回來的八年裏能做些什麼呢?一個人即便是再強大,能改變曆史麼?假如曆史被改編了,那後世會是什麼樣子?假如這個時候一個個聲名顯赫,臭名昭著,罄竹難書,鄙夷醜陋的嘴臉被我所終結,或被我所激揚,那麼時空還會存在麼?我能過多的去參與,去改變麼?可假如不讓我去改變,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個英烈,一個個無辜的孩童,一個個天真爛漫的少女,一個個風發激昂的青年,一個個農民,工人,學生,教授,名角,政客,工程師在我眼前曇花般的如牲畜一樣歸於塵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