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嚴正卿回家格外早,寧采薇正在,雪白的燈光傾瀉而下罩住她,烏黑的桌麵上一張素白柔軟的紙,毛筆飽飽的蘸滿了墨汁,寧采薇提著筆,卻久久落不下去,桌麵上於是長久的現著她茫然的倒影。見他進來,她才有了點表情,像是丟失的魂魄又回來了。寧采薇微微一笑說:“我還以為要再等等呢。”
嚴正卿的表情有點不大自然,她一笑,他也勉強笑道:“在?”
寧采薇輕輕“嗯”了一聲,認真的看著筆,低聲緩緩說:“心緒難平的時候,總是想找點事情靜靜心。”筆仍然在抖,墨汁淋漓,宣紙上黑色的斑點一點點暈染開來,一縷墨香遊絲一般飄渺著。他看著她,心裏的不安一點一點翻湧上來,仍是強笑:“你這樣子怎麼寫。”一邊說一邊握了她的手,鼻端盡是她素雅的香氣。
“想寫什麼字?”
“鴛鴦。”
他沉默一下,眼裏閃過一絲心疼,仍環住她,握著她的手,一筆又一筆,聲音娓娓動聽。“手腕要穩,心裏要靜,眼睛別總盯著筆尖……”一字一句,宛如昨日。台詞一樣,地點一樣,連說話的人和時間都一樣,可到底還是不一樣了。愛情再深刻,終歸是有生命的,就像出現在她命運軌跡上的人一般,來了也會走。她什麼也不說,他心裏的痛苦宛如漸漸燒開的水,有一個又一個焦躁不安的氣泡漲破水麵,氣泡越來越多,最終,整個水麵都在晃,都在翻騰,她越是安靜,他心裏越是翻江倒海。
“薇薇,我沒別的辦法。”最後嚴正卿忍不住先開了口,“我隻會和她訂婚,我們講好了的,隻是假訂婚瞞過外界。她其實是有男朋友的,隻是她家裏人不同意她和那人交往,”
寧采薇像是在聽,又像完全沒有聽進去,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張墨跡未幹的紙,又慢慢的轉過頭看他,示意他說下去。
嚴正卿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痛苦過。
“薇薇,你別這樣。你不會失去什麼的,我隻會更愛你。”
“是啊,”寧采薇幽幽長歎一聲,淡然的接腔:“男人是最疼戀人的,因為沒辦法給她名分。你繼續說,我要聽。”
“不是戀人,你怎麼就不能聽我的話?我說了不是戀人。隻是委屈你不要公開而已。我和她隻是假訂婚,時候一到我們自然會分開。她有自己的愛人,她愛的不是我。我們不過是相互利用。”
寧采薇沒有接腔,他看到一點希望,一鼓作氣說下去,“最近茂軒集團遇到了資金困難,各股勢力鬥的很厲害,如果再籌不到款,公司可能麵臨破產。薇薇,茂軒集團是爸爸媽媽一生的心血,我要把它奪回來,不能讓它毀在別人手裏,我是個男人,我有太多的責任。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把事情處理好……”他用力握著她的肩,她任憑他抓著,卻捂上他的嘴,認真看他:“你確定了?”
“……對不起。”
嗬……她笑了。
錢若汐。
有男朋友。
假訂婚?
她笑的越來越大,最後前仰後合,張著嘴,笑的哈哈直響,在幽靜的夜裏顯出幾分淒厲和猙獰來。
嚴正卿抓住她的肩膀不許她在笑下去。
“薇薇,你再信我一次。我以前說過的話都能做到,這次也不會例外。”
“假訂婚,哈,假訂婚,假訂婚……”
她就隻會重複這幾個字了。
嚴正卿心疼的看著她:“是,假訂婚,是假的,不會真的結婚,有期限,時間一到就會結束。”
“嚴正卿!”她突然連名帶姓的叫他的名字,聲音冷厲又嚴肅,“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你看不出她是真的喜歡你嗎?你真的看不出?”
嚴正卿啞口無言。他看得出。他隻是裝的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