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傾天下（左梨）
楔子
又是一個夜晚，我和子俊相會在老地方——王府大院後的樹林，隻不過這一次卻是訣別。
我站在樹下，望著眼前這個離我一丈遠的男人。他長得並不出彩，但是很幹淨，很清秀。雖然是將軍之子，卻沒有武將那份戾氣。他那兩瓣桃紅的唇瓣永遠是上揚著的，一不自覺便會挑起美好的弧度。那時候，他的眼睛也是微笑的。也正是這個舒心的笑容從我黃口之時便讓我深深迷戀。
風過，樹葉沙沙作響，夾雜著不安與躁動，一如我眼前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舞弋，你瘋了嘛！你要進宮？”在我一五一十地道明來意後，子俊激憤起來。那雙漂亮的眸子裏的微笑蕩然無存，隻剩下了被背叛後不可置信。
見他受傷的樣子，我的心瞬間軟了下來。我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他的脾氣，我是知道的，原本打算用書信告訴他這件事情，可我又怕自己不堅定，便鼓起勇氣，想與他當麵說清。正想說些話來安慰他，耳畔突然想起一個聲音：斬草要除根。
“是。我要進宮，做帝王的妃子！”我咬著唇瓣，手中緊攥的絲帕已是濕透。天曉得，我說出這些話需要多大的勇氣，眼前是我心愛的男人哪！
“不，這不可能，舞弋，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子俊突然衝了過來，使勁地晃著我的身子。我一下子慌了神，一個後仰，便無力地倒在了他的懷裏。
子俊身上特有的清香竄入我的鼻腔，我貪戀地依偎在他的懷裏，子俊的動作也隨之停止了。
“子俊，你別這樣，我是愛你的……”我貪婪地汲取他的溫暖，那種感覺很踏實，很實在。我環抱著他，將頭埋在他堅實的胸前。我抬起頭，順著他的脖頸向上親吻，猶如蜻蜓點水般一路蜿蜒，最後來到了那個微笑的地方。我的唇瓣落在了他的唇上。兩唇相接的那一刻，一種莫名的滿足流入我的心田。
子俊的唇很柔軟，帶著淡淡的甜味。突然間，他緊緊地抱著我，徒手扣住了我的後腦勺，趨身將我壓在了樹上，似乎要把我掐入他的身體一般。他用牙齒嘶啞著我的唇瓣，舌頭霸道地撬開了我的貝齒，蠻橫地在我的檀口裏翻攪。他的一隻手反扣著我的雙臂，另一隻手不安分地撕開了我的外衣。
我察覺不對，無措地掙紮著。“傅子俊，你要幹什麼！”他無視我的吼叫，唇瓣移向了我露在外麵的鎖骨。我掙紮著，可我又怎麼敵得過這練武之人。我上半身被他牢牢的禁錮，無法動彈。我提起右腳向他的腹部踹去，傅子俊捂著肚子悶哼了一聲，跌倒在樹旁，狂笑起來，那笑在月色中變得詭異，有無奈，有自負。
“傅子俊，看看到底是誰瘋了！”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不敢想象，一向冷靜的他居然做出了如此荒謬的事情。我上前想去扶起他，卻被他製止了。
“舞弋，你說你愛我，那就證明給我看啊！”傅子俊發瘋似地吼叫著。我不語，我清楚他要的那種證明我根本做不到。
我皺眉。傅子俊站了起來，步步緊逼，我一個踉蹌倒在了樹上。後腦勺被撞擊的疼痛震醒了我。
“念兒……”子俊似乎沒聽見我的話，垂眸喃喃自語。
“別叫我念兒！王念兒已經死了！”那個肮髒的姓氏，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與它沾染上，哪怕隻是一點點。
子俊抬起哀絕的眸子望著我，“舞弋，你變了。”
我緊跟其後，“我從來都沒有變過！”一揮手，重重地打在了樹上。
子俊的眼睛“噌”得變得發亮，仿佛垂死之人找到了一線生機。“那好，你告訴我，如果我帶你離開這是非之地，你可願意跟我走？”
我願意。我在心裏默默地念著，但也隻是在心裏而已。我決不能放棄，決不能……
“不。”我不敢看向他，我怕自己會心軟。但我又怕他受傷害，繼而補充道，“逃婚是死罪，我不想連累你。況且傅大將軍就隻有你一個兒子……”話說完，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是多麼得不充分。
“舞弋，你離開我進宮，不就是因為我沒有權利，沒有地位來替你報仇嗎？”傅子俊依靠在樹上，眼裏透露出了絕望，他落寞地看著我，嗤笑道，“為了複仇，你可以舍棄我，原來我，還不及那小小的後妃之位……”
我心裏不由得一顫，可我不能有太多的留戀，我必須親手扼殺這段戀情，就像當年王懿之傷害我母親一樣，我絕情地說：“沒錯。傅子俊，平凡的你，又怎能為我完成大計？我舞弋的男人注定是一個煊赫的人，而那個男人絕、對、不、是、你！”
我本想好聚好散，沒想一切發生的這麼突然，那一刻，我的心碎了，傅子俊可以黯然神傷，可我不可以，我要做的還有更多，我要舍棄的還有更多。
黑夜籠罩著整個大地，掩去了我的淚水，我失魂落魄地走了，留下了傅子俊一人獨自哀傷。漫漫樹林漫漫路，絲絲情緣，剪不斷，理還亂。
子俊，也許你會覺得我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子，為了權力，狠心地拋下了你，可你豈知，有一個人，他能做到的一切，我都要做到，他為了權力可以舍棄愛情，那我也一樣……
我坐在梳妝鏡前，鏡子是新作的，照起來格外得清楚。